第50章 最后的要求

    这几天，林家声一直在医院陪着钟文碧，只有一天中午，郭建明匆匆来到医院告诉林家声，郭圩大队双代店来要上次安排的化肥，但现在我们仓库没货，需要请林家声和县社领导协调下，林家声考虑不能因化肥的事情影响农业生产，所以回吕梁安排了一下，之后立刻又赶回来了。

    钟文碧病重的消息，在吕梁并不是秘密。吕梁供销社、煤山供销社，不少人过来看望钟文碧。卓文超也过来了。还有吕梁各个部门，粮管所、教育办，来了不少人。苏胜利得到消息后，带着公社全体领导都过来了。

    当年在圣窝大队的知青，除了陈文清和叶非非，还有南怀壁，知道后专程来看钟文碧。

    “供销社的人，就别让他们来了吧？跑那么远不方便。”钟文碧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林家声点点头说。

    好不容易清静两天，钟文碧突然提出，想去师院看看，再去圣窝大队一趟。这样折腾来折腾去，钟文碧哪受得了？

    林家声说：“到师院还可以，但去圣窝我看就算了，你这病本来就怕颠簸，那么远的路，我担心会……”

    “你就答应我这个要求吧，我怕以后没机会了。”钟文碧请求道。

    林家声征求钟天民和陈文清的意见。陈文清说：“这是她最后的要求，我希望能满足就满足吧，也许明天……”钟天民不表态，让林家声做决定。

    林家声说：“那好吧。”

    第二天，天气晴朗，钟文碧精神状态也不错，比前几天还好。待林家声帮她洗过脸，钟文碧说：“我的头发挺乱的吧？你帮我梳梳头。”林家声细心地帮她梳好了头。钟文碧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说道：“好像还可以。”

    “我们领过结婚证，你就是我的丈夫了。”钟文碧又说道。

    林家声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钟文碧面带微笑，静静地望着窗外。

    钟文碧身子太虚弱，走不了路，林家声准备了轮椅，一路推着她来到了学校。每走到一处，钟文碧都要停下来看看。告诉林家声自己与这个地方的故事。

    不大的校园，却逛了一上午。

    中午吃饭时，钟文碧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催促林家声，要再去吕梁看看。

    “今天已经很辛苦了，要不明天吧？”林家声说。

    “我想下午就过去。”钟文碧说。

    林家声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只得答应了。

    去吕梁，推轮椅肯定不行。林家声开车，把轮椅放在后备箱里，让钟文碧坐在后排，这样舒服些。林家声的意思，让钟天民一同去，钟文碧犹豫一下说，别麻烦他了，就我们俩去吧。

    去吕梁的路修得很好，一路很平坦，尽管这样，林家声还是开得很慢。他怕钟文碧受不了。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有一种慵懒的感觉。林家声一边开车，一边同钟文碧说话。快到吕梁时，钟文碧说想方便一下。这周围没有厕所，也没有服务区，林家声想了想，扶她下车，来到一棵大树后面。反正周围也没有人。

    “我要方便了，你把脸转过去呀。”钟文碧说。

    “好。”林家声答应着，转过脸去。

    方便好了，上车后钟文碧说想休息一会儿。林家声便不再打扰她，安心开车。又过了二十分钟，已经进入圣窝地界，只见四周大山环绕，远处还开着一大片花。林家声说：“文碧，你快看看，那边多漂亮！”

    没有任何回应。

    通过后视镜，可以看到钟文碧安静地躺在椅背上。

    林家声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地停下车来。

    钟文碧已经走了，神态很安祥。

    “文碧！”林家声搂住钟文碧，大叫了一声。

    钟文碧的去世，是意料之中的事，林家声没再往前走，直接调头回了市里。钟天民出奇地平静。必须得接受现实。钟天民说：“她不让我去，是不想让我难受。”

    接下来，商量怎么安排钟文碧的后事。

    “就在市里送吧。”钟天民说。

    “叔叔……我和文碧领过结婚证了，属于合法的夫妻，我该改口叫您爸了，”林家声说，“爸，文碧嫁到了林家，我想按林家的媳妇办理后事，希望您能同意。”

    “你们没举办仪式，我怕你父母有想法。”钟天民说。

    “我会做他们思想工作的。”林家声说。

    回到家林家声说到这个事情，谁也不吱声。姜红菊说：“这个……小荣，你觉得怎么样？”刘小荣知道其中的微妙之处，也不好拿主意。不同意的话，林家声不高兴，如果同意呢，公公婆婆又要怪她。在农村，没举办仪式，就算不得结婚，以后林家声再结婚，别人也不会看作是二婚。带回圣窝安葬，那就是公开宣布她是林家的媳妇，怕会影响林家声以后的婚姻。刘小荣说：“这种事，以前没遇到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姜红菊说：“家声，你跟钟家商量一下，看看这样行不行，事情在城里办，我们林家该去的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都没有意见……”

    “不用跟钟家商量，人家本来就没说要在圣窝办理文碧的后事。”林家声说。

    “那就最好了。”林福贵说。

    “是我提出来按林家媳妇办理后事的，”林家声说，“在圣窝送，你们是不是坚决不同意？”

    姜红菊便不说话了。

    林家声态度如此之坚决，林福贵无话可说。

    最终钟文碧按林家娶过来的媳妇送。当然，还是比一般的要简单些，一些俗套的程序，能免则免。只是灵棚还要搭的，供人们拜祭。林家声呆在灵棚里，人傻傻的，林家民真怕他出事。晚上人们都散去了，林家民过来，跟林家声说话，林家声也是问十句答一句。林家民不放心，陪着他熬了一整夜。

    希望这件事能在他心中慢慢化解掉。林家民暗暗祈祷着。

    第二天下午，给钟文碧送葬。在给钟文碧上土的那一刻，林家声突然发疯了似的，跳进坟坑里，拼命地扒拉着泥土。几个强壮的小伙子硬是把他拉了上来。

    把钟文碧后事办完，客人都散了，林家声回到供销社，把自己关了整整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