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从吕梁到吕梁

    自从钟文碧走了以后，林家声的心情一直没好起来，但心情再不好，工作总不能放松。这天，林家声把吴剑波叫来，询问近期的情况，让吴剑波把近期工作计划先弄一下，并将几项急需要完成的重要工作布置了下去。

    这时文书郭建明过来汇报，说是县供销社办公室来电话，通知林家声到县社去一趟。

    县供销社工作上的事，都是具体的业务科室联系到公社供销社具体的业务部门，直接找他，并且由办公室电话通知，肯定是卓文超有事。林家声安排好事情，立刻赶去县供销社见卓文超。卓文超先是针对钟文碧不幸离世安慰他一番，劝他想开点。林家声说：“谢谢卓主任关心！”卓文超说：“今天叫你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跟你沟通下。”林家声点点头，卓文超又说道：“到吕梁有一年了吧？”林家声说：“还差三天正好一年。”卓文超说：“在基层供销社工作感觉怎么样？”林家声说：“还可以。在下面做些具体的业务，挺充实的，工作上，现在也已经比较顺手了。”卓文超点点头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家声说：“我来之前，还跟吴剑波主任商量过，并且搞了一个近期工作计划及下一步工作重点，准备……”

    “我不是指具体工作，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任吕梁供销社副主任，是想回县里还是想继续留在那儿？”卓文超打断他说。

    “回县供销社？”林家声不明白他的意思。

    按说他到基层社工作时间还不长，领导怎么考虑要让他回县社呢？

    “哎，实话告诉你吧，我年龄要到了，可能很快会退休。在离开这个主任岗位之前，我要把你安排好。”卓文超说。

    这一点林家声的确没有想到。

    林家声说：“卓主任才多大年龄，就要退休了？”

    “老了。”卓文超笑着摇摇头，“部门转了好几个，该干的活干了，该拿的荣誉也拿了。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也该退了。”顿一下又说：“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我是考虑你，想趁退休之前把你给调回来，现在不回来，以后恐怕会有难度。”

    回县供销社干什么？像林家声这种级别，平调是副科长，提拔一下，也不过是个科长。

    如果想做事，还是留在基层供销社比较好。在公社供销社虽然服务的范围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在公社面对的是服务农村的具体工作，可以积累许多为农服务的经验为进一步提升基层供销社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回到县社，我准备让你到办公室这个综合部门，担任办公室主任，若想继续留在吕梁供销社，就要明确一下你吕梁供销社主任的职位。你的意思呢？”卓文超说，“不管怎么样，我都将为你再往上送一送。”

    办公室主任，其实就是个大管家，是专门为他人做嫁衣的科室，既要为领导做好服务工作，又要协调好县供销社与其他政府部门的关系，还要做好供销社所属部门的的服务工作，虽然是一个锻炼人能力的综合岗位，但林家声还是想自己做点事，对这个岗位兴趣不大。再说李有财一直在主持办公室工作，自己去做主任，李有财这一副主任比他资格老，对他不服气，工作起来难度很大，甚至会闹出矛盾。

    林家声对卓文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担心。

    “这个不要紧，可以给他挪个地方。县供销社还有副科长的岗位。”卓文超说道。

    如果这样安排，李有财肯定不满意，一是对卓文超有意见，同时对新岗位有意见，就会怪到林家声的头上。说林家声早盯着他的位置了。即便让他当科长，说不定也会有怨言。何况卓文超并没有这个打算。

    林家声一时没吱声。

    “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跟我不用客气。”卓文超说，“是不是对吕梁有感情，暂时还不想离开？”

    “卓主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在吕梁再锻炼锻炼。”林家声说。

    “也好，在吕梁毕竟是一把手，做事自由些，回到县供销社，我离开之后，也不知道下任领导会对你怎么样。”卓文超说，“你这样考虑也对。”

    说过这话没几天，林家声被任命为吕梁供销社主任的任命文件就发下来了。

    进入八十年代之后，全国各地公社陆续都改为乡，吕梁公社摇身一变，成了吕梁乡。林家声是吕梁乡供销社第一任主任。相应地，革委会也解散了。乡里设党委书记和乡长，苏胜利任吕梁乡党委书记，陆一凡任吕梁乡乡长兼乡党委副书记。

    林家声担任了乡供销社第一任主任后，心无旁骛，一心想把自己在供销管理学院几年学习的知识用在工作上，所以，工作上每月有计划每周有总结，专心把供销社的工作干好。

    新房早已装修完毕，之前林家声陆续搬了些东西进去，虽然钟文碧不在了，还是把家搬了过去。只是看到钟文碧亲手种植的花草，难免有些伤感。偶尔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林家声突然想到了南怀壁那一次朗诵过的《项脊轩志》。

    此时，他也更加理解了归有光当时的心情。

    钟文碧去世之后，林家声回来上班，情绪不太好，工作之外很少与人接触。单位的人轻易也不去打扰他。倒是林家声老家圣窝的人，有时候会找他帮忙。林家声如今成了供销社主任，在吕梁乡，有一定的影响力，想办个什么事，还不容易？家里的亲戚，左邻右舍，常来找林家声，只要能帮的他都帮。当然，前提是不违反原则。

    曾经跟林家有矛盾的徐占峰老婆夏桃花，也来找林家声了。

    那天是周末，林家声正在家里洗衣服，听到有人敲门，搁下洗衣盆走向大门，打开一看是夏桃花。夏桃花长得挺漂亮的，小时候，林家声对她印象很不错，后来因为她丈夫徐占峰老是欺负他家，从此他对夏桃花便没了什么好感。毕竟是家旁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自从林家声担任双代店员，两家关系好了些，林家声考上大学后，关系就更加密切了。夏桃花过来了，林家声不好怠慢。她还拎着两袋礼品，想必是有什么事。

    “嫂子怎么有空过来到这儿的？”林家声笑道。

    “你从吕梁供销社临时工走出来，现在又回到吕梁乡供销社做主任，当了大官，嫂子不能来看你啦？”夏桃花开玩笑说。

    “哪里呀，还大官呢，我这算什么官？我是为家乡服务做了一次o的旅行，从吕梁到吕梁！”林家声说，“随时都欢迎你来。”

    “我来的时候就说呢，我兄弟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夏桃花哈哈大笑道。

    林家声笑了笑说：“我们毕竟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我们两家也不是冤家”。

    看到林家声洗衣服，夏桃花抢过来要帮他洗。林家声说：“嫂子，我自己会洗。”夏桃花说：“这是女人干的活，你怎么能干呢？”不由分说，把林家声推到一边，卷起袖子，哗啦哗啦洗了起来。夏桃花如此热情，林家声再坚持，感觉不太好，而且跟她拉拉扯扯的也不像样子，只得由她了。

    洗好衣服晒起来，林家声请夏桃花到屋里喝茶。接下来的话题，免不了涉及钟文碧。夏桃花安慰了林家声一番。夏桃花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过日子得向前看，过段时间再找一个，你说是不是？”林家声点头称是。夏桃花又说：“这就是命啊。你看你现在都当官了，该过好日子了，文碧妹妹却走了，真是命不好。”说完之后，又说林家越来越兴旺，东扯西扯的，没完没了。林家声打断她说：“嫂子这次来，不仅仅是来看我吧？是不是有别的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还真有一件小事想请你帮忙。”夏桃花说。

    林家声知道，她过来，主要是为了这件“小事”的，也不点破，问道：“嫂子什么事说吧，能帮忙我还能不帮？”

    “你看现在吧，好多人都出来做事，你嫂子我呢，也不想呆在家里，能出来赚点钱，不是更好吗？可我不知道干什么，请兄弟指点一下。”夏桃花说。说来说去，夏桃花是想找个工作。林家声说：“我哪敢指点嫂子？嫂子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夏桃花说：“供销社不是要临时工吗？你看我行不行？”林家声想了想说：“供销社恐怕不行，不过还有几个下属部门，我来问一下，看哪个部门缺人。”

    夏桃花听说供销社不要人，心里沉了一下，又听说下属部门有可能，马上笑着说：“那好，就麻烦兄弟了。你忙吧，我先回去了。”起身就要走。

    “嫂子，你的东西忘拿了。”林家声提着礼品说。

    “这是给你补充营养的，你留着吃吧。”夏桃花说。

    “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你带走，孩子们都在上学，还是拿回去给他们吃吧。”林家声说。

    “嫂子来看看你，带点东西还不行？”夏桃花佯装生气地说。她心想，林家声收她的东西就得帮忙，自己把东西带走，他不肯帮忙怎么办？死活不肯要。林家声心想算了，好在东西不算贵重。

    夏桃花乐滋滋地走了。

    上班后，林家声找来郭建明，问问下面的情况，并且跟郭建明说有个老家邻居要出来打工，让郭建明留意下哪里需要人手，郭建明说：“上次果品公司经理来说，现在公司比较忙，人手不够需要找临时工，问我有没有人要安排的。”林家声决定把夏桃花安排在那儿，因为忙没有及时告诉她。

    又是周末，天阴沉沉的，林家声吃过午饭去散步，刚回来夏桃花又来敲门了。这回倒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林家声热情地请她进来。家里乱糟糟的，夏桃花看看说：“你看这家里呀，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动手整理了一下。林家声拦也拦不住。

    忙完之后，林家声告诉夏桃花，说：“我们乡供销社的果品公司目前正在招收临时工，你看那儿去不去？”夏桃花惊喜地说：“真的？太好了，我去。”林家声说：“既然嫂子愿意，我马上跟公司经理说一下，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正说着话，下起了倾盆大雨。天地间一片昏暗。林家声把灯打开了。

    本来想，把事情告诉她，夏桃花就该走了，她磨磨蹭蹭的，拖到现在，人不留客，天留客，想走也走不成了。

    两人一时之间没有话说，感觉有些尴尬。互相瞧着都笑了起来。这下夏桃花更放松了，认为林家声心中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林家声相貌端正长得帅，又有本事，夏桃花越看越喜欢，心里就有点想法了，心情也荡漾起来了。眼神也有点异样。夏桃花说：“兄弟，你这一个人生活，怎么行啊，现在看来，你真得找个女人啊，要不你这家也不像家了。”林家声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也不是到商店买东西。”夏桃花说：“老婆不好找，可以先找个女人嘛。”林家声笑道：“嫂子什么意思？想让我犯错误啊？”夏桃花说：“这种事情，只要你情我愿的，谁都不讲，哪个能知道？”林家声一愣。夏桃花凑近林家声，丰满的胸脯顶在林家声的臂膀上，小嘴贴在他耳朵上说：“你觉得嫂子怎么样？你要是愿意，以后嫂子经常过来陪你。”说着伸手勾住林家声的脖子。

    林家声闻到一股香味，晕晕乎乎的，险些倒在夏桃花怀里，他赶忙推开夏桃花。夏桃花又要凑上来。林家声说：“嫂子中午你今天喝酒了吧？”夏桃花说：“喝酒？”立刻明白了林家声的意思，说：“你瞧不上嫂子呀？是呀，嫂子是有点老了。”林家声说：“我们若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占峰哥？没有不透风的墙。”夏桃花整理下衣服，恢复了常态。

    “也许你长得帅，让嫂子动心了。嫂子刚才一时糊涂，你别介意啊。”夏桃花说。

    “刚才本来就没什么事嘛。”林家声哈哈一笑说。夏桃花感激地笑笑。林家声说：“嫂子，明天单位里见吧。”

    夏桃花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