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病危
林家声结婚的事情，正准备得热火朝天。房子已经装修好了，粉刷得很漂亮，结婚用品，该买的买，该做的做，都已准备齐全。还有亲戚朋友们，也已通知到位。最后的问题是，在哪儿办酒席。参加婚礼的有二三百口人，地方小了不行。供销社的食堂倒可以，林家声怕影响不好，姜红菊的意思是，就在家里办，把酒菜都准备好，只要请几个厨师就行了。
一切准备就绪，然而就在结婚前一个星期，林家声突然接到钟天民的电话，说是钟文碧病危，速来市里。林家声放下手头的事情，找了辆车自己开着直奔市一院而去。
路上林家声心里七上八下的，开车差点撞到了人。
钟文碧躺在病床上，看到林家声笑了一下。钟天民也在旁边。林家声叫道：“文碧！”坐到了她的身旁。
“你们俩说说话吧。”钟天民说着默默地出去了。
“文碧，怎么啦？你怎么会住院呢？”看着脸色苍白的钟文碧，林家声一阵心痛。钟文碧挣扎着想站起来。林家声赶忙扶住她。钟文碧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心脏病犯了。”林家声说：“什么时候住院的？”钟文碧说：“昨天晚上，爸爸说要叫你，我想你太累，让他上午才通知你。”
“你也真是的，”林家声埋怨道，“出了这种事，应该马上就给我打电话。”把钟文碧搂在了怀里。
钟文碧环住他的腰，轻轻地捏着他的胳臂。
这让林家声有种不祥的预感。
“渴吗？我给你倒水。”林家声说。钟文碧“嗯”了一声。林家声等她喝完水，又削个苹果，钟文碧分给他一半，边吃边说：“供销社那边怎么样？”
林家声说：“没问题，我都安排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陈文清进来了。林家声愣了愣说：“文清……”想不到他会在这儿。
毕业的时候，陈文清分到了市中医院。
“我刚调过来没多久。”陈文清说，“听说钟文碧住院，主动要求担任主治医生。”又询问一下钟文碧的情况。钟文碧说：“现在好多了。”陈文清交代些注意事项，说：“家声，我们好久没见了，出去走走？”陈文清不会主动邀请他散步，估计是想跟自己聊聊钟文碧的病情，但林家声担心没人照料钟文碧，一时便有些犹豫。钟文碧说：“没事，你们去吧，我爸马上就过来。”林家声说：“那好，你要有事叫护士。”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陈文清说：“家声，你要有心理准备。”林家声虽然感觉不太妙，但听陈文清这么说，还是打了个冷战：“最坏什么结果？”
陈文清说：“怕是……怕是要撑不过去。”
这句话一说，林家声不再问了。
“像她这种心脏病很难攻克，不光是中国，就是全世界，现在也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陈文清叹口气说。
林家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自己保重，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陈文清说。
与陈文清分别之后，林家声看到前面有个小池塘，独自坐在池塘边，望着水面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家声一个激灵坐起来。
旁边有公共电话，他过去打了个电话。
单位的事情不放心，还需要交代一下。
晚饭是钟天民买回来的，主要他和林家声吃。钟文碧很少吃东西。吃过饭，钟天民说：“家声，你明天还要上班，回去吧。”林家声说：“我跟单位说过了，这两天不回去。叔叔，您昨天一夜没合眼，有我在这儿，您就回去休息吧。”钟文碧也劝父亲回去。
钟天民点点头说：“家声，那就辛苦你了。”
他们领过结婚证了，辛苦也是应该的。
钟文碧住的是双人病房，另一张床没有人住，林家声留在这儿，倒也很方便。
把钟天民送走，林家声帮钟文碧喂了饭，洗好脸，准备妥当了，躺在另一张床上，陪钟文碧说话。钟文碧说：“家声，把门关上吧。”林家声乖乖地过去关上了门，回到原来的床上。钟文碧又说：“干嘛离我那么远啊？你到这边来。”林家声就跑到钟文碧的床上，揽着她，钟文碧闭着眼睛，一副很安静的样子。
“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还记得吗？”钟文碧说。
“当然记得，一九七四年的冬天，到现在，已经九年多了。”林家声说，“你当时向我问路的情景，现在还记忆犹新。我当时想，这个女孩真漂亮，如果能嫁给我，这辈子我就知足了，让我干什么都行。”钟文碧笑了。林家声说：“你当时什么感觉？”钟文碧说：“感觉你傻头傻脑的，还挺有意思，我都走远了，还盯着看，真是个花痴。”林家声说：“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想嫁给这个花痴？”钟文碧说：“你想得美呢。”顿一下又说：“真是没想到，我去双代店给你帮忙，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觉得离不开你了。”
“那段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林家声说。
“我也是。”钟文碧说，“我母亲去世早，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很忙，从来没人陪我玩，在圣窝那几年，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
“当然也因为那儿有你。”钟文碧又笑着继续说道。
“遇到你之前，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第一眼看到你，立刻傻了，我想，这应当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林家声说。
钟文碧甜蜜地笑着。
“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林家声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还在农村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钟文碧说：“没有我，你还是会参加高考的，或许不一定考供销管理学院，但也会考其他学校。”
林家声摇摇头说：“不会的。没有你的鼓励，我没有勇气参加高考。很遗憾当时只考上学校的大专班，没有考上本科班，但我们与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本科班，一同毕业参加工作，也很开心。”
钟文碧说：“你和家民哥的性格不同，如果他在你这个年龄或许不会。你不是拒绝过徐白凤和郑慧娟吗？以家民哥的性格就不会。这就是你们的区别。”
“既然你这么看好我，为什么第一次会拒绝我？”林家声问道。
“在圣窝大队，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很开心，没往别的方面想。那也许是在喜欢你，但我不想承认。”钟文碧说，“我害怕……”
林家声说：“你怕什么？”
钟文碧说：“我就是害怕这一天。我妈妈因为心脏病，很年轻就走了，现在我也有心脏病，虽然我内心很喜欢你，但不想……拖累你。其实我之前也暗示过你。”
林家声说：“但是我不在乎这些。你有病我们可以去看病啊。”
钟文碧说：“那次拒绝你，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后来同学的事情，对我是个刺激，我也想通了。所以我才不顾一切，跟你来到了吕梁。我想活着一天，就要让自己活得开心些。你不会怪我吧？”
林家声抚摸着她的头说：“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呢？自从见到你那一眼，我就爱上你了，内心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追到你。”
“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我也犹豫过。在此之前，我曾经想过，说不定有一天，你会跑过来告诉我，你要结婚了，那样我虽然很痛苦，但是我也会祝福你。至少你会幸福的。”钟文碧说，“我想这种情况随时都会出现。”
林家声说：“你想像还挺丰富的。”
钟文碧说：“后来答应你，其实是我的侥幸心理。也许我不会走妈妈的老路，现在社会在进步，医术也会进步的，经医生的治疗我这种病也许会痊愈的，我们今后会很幸福地生活，我们会有一个儿子，或一个女儿，每天你下班之后，我们一家人开心地吃饭……”说着说着，泪水从脸上缓缓滑下来。林家声紧紧搂住她，一边说“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边用手帮她拭了拭。
“如果我活不了太久，我想……只要跟你有个孩子，我们有了爱的结晶，我也知足了。你看到孩子，就会想起我，还有……我父亲也有个寄托。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钟文碧仰起头问道。
林家声使劲地摇了摇头。
沉默片刻，突然有人敲门，林家声打开一看，原来是叶非非。这几年，林家声都没跟她联系过。叶非非在一家医院当护士。得知钟文碧住院，专门来看她的。
“是非非呀！”钟文碧说。
叶非非坐过来，握住钟文碧的手许久不作声，片刻之后，转身抹了抹眼睛。
“你心这么好，怎么会得这种病呢。”叶非非叹息道。
“这是命里注定的，我们都无法掌控。你过来，我很高兴。”钟文碧说。
叶非非坐了半个小时，林家声送她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