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串珠子
“仿制朝廷装备，可是重罪，况且这些数量如此巨大，甘愿冒着流放寒古台的危险……难道真有人意图谋反？”
王成器瞪大了眼睛，转了两圈，仍不敢置信究竟是谁会如此大胆。毕竟，在这二十多年间，大小起义无数，却都难逃超凡武力的镇压。
因此，尽管民间不满情绪持续高涨，近十年来却无人敢造反。若是有人胆敢提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言论，不出一日，全家人的头颅便会悬挂在城门楼上。
王成器话音刚落，秦铁树便猛拍一下桌子，那张实木圆桌在這一击之下，瞬间布满裂纹。
“看你那怂样，依我看，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与其卑躬屈膝，不如轰轰烈烈地造他娘的反！我们活不下去，谁也别想活！”
王成器压低声音道：“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这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弱不禁风的妻儿……”
饭团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二人言论，目光看向李拂衣道：“这把刀虽是仿制品，但工艺精湛，足以以假乱真。真正的青栾刀刀身选用的是江都府五鬼道所产的百年寒铁，而这把刀虽也不凡，但与前者相比，终究还是略有差距。”
李拂衣看着这把青栾刀，若有所思道：“假设有两波人均配备相同装备、人数又相同，正常情况下，能否察觉到异常？”
饭团思虑片刻，正色道：“紫金卫身着重甲，头戴化蛇面具，若队伍行进有序，的确难以看出端倪。”
李拂衣道:“倘若半数人衣着相同，混入紫金卫之中，乘机夺镖，成功概率如何？”
饭团道：“紫金卫训练有素，令行禁止，若混入半数人，恐会露出破绽。”
李拂衣道：“若经过长期训练，可有把握？”
饭团道：“除非……紫金卫指挥使亲自操练。”
李拂衣道：“设想一支百人部队，经过长期训练，成功混入两支五十人的紫金卫。有人精心安排这两支队伍从不同地点出发，乘机杀人夺镖，并将紫金卫尸体头颅割去，换上镖局衣物以掩人耳目……”
饭团道：“若如此，必是一场惊天阴谋。然而……一支百人规模的紫金卫神秘消失，定会引发官府怀疑，终究难以瞒过。”
李拂衣分析道：“这样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王成器疑惑道：“若是有人有如此能力，为何不直接伪装成另一队紫金卫押送贡银呢？这样不是更简单吗？”
一直沉默的秦铁树突然冷笑道：“就算这玩意没有时间限制，那紫金卫天天在城里晃悠，傻子也知道有问题。再说了，若是百人卫队押送贡银，那就是街边的陈瞎子都能知道，你当那什么紫金卫眉毛底下是俩窟窿？”
“你……你这厮……庸俗！”
王成器被秦铁树说得无言以对，脸色颇为尴尬。
饭团接着道：“还有一点，能在紫金卫中轻易安插外人，又能掌握紫金卫的行动路线，还对紫金卫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恐怕只有紫金卫指挥使才能做到……”
王成器疑惑道：“但我听说现场没有搬运痕迹，只有巨兽脚印……”
“不错，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想来也只有一个可能，贡银根本就没有被劫走”
寒风透过虚掩着的木门，将燃烧的木屑吹了起来。
李拂衣指间轻搓，带着火星的飞灰，在他双眸之中顷刻消散。
王成器闻言更为疑惑:“他们这般处心积虑，难道只是为了消灭一队紫金卫？而且现在贡银不见了，不是被劫，难道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饭团心中似有明悟，缓声道：“镖银原本就没有动，所谓的押送以及巨兽脚印，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王成器闻言不禁苦思冥想，平时机智过人的他此刻也陷入了沉思，紧锁眉头，努力理清这一复杂情况。
饭团似乎还有疑惑，问道：“那两支队伍一支被灭于在枯木林，一支被灭于在紫竹林，位置如此相近，那背后之人为何要将行进路线如此安排？这无疑会增大暴露的可能性”
李拂衣沉默片刻，努力将脑子中的线索一条条理顺，沉声道：“我想，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三点原因。首先，将死亡地点选在恶人涯附近，便有了将罪名嫁祸给恶人涯之机，成为第一道遮掩；其次，设计这条路线的人深知紫金卫实力不弱，倘若其中一支队伍遇到阻碍，另一支可以及时支援；最后，故意制造迷局，让我们耗费时间去破解，这也解释了为何要将两队人马的死亡时间刻意做成相差三四天。”
王成器听后，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这两队被杀的紫金卫所运送的并非贡银，而镇远镖局近日慌乱运送很可能就是赃银和紫金卫装备。”
李拂衣点头道：“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最为合理……”
李拂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王成器，问道：“金虎镖局如何了？”
王成器回应道：“自那日查处镇远镖局之后，知县大人罕见地亲自点人，将金虎镖局一同查封，从镖头到杂役，无一例外，纷纷被捕入狱……”
李拂衣不觉意外，缓声道：“幕后之人，事事捷足先登，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每次我们刚有所发现，线索便被割断，无论是镇远镖局、金虎镖局，还是马府，甚至净世教，皆是如此。而那些无关紧要的线索却任其发酵，这些线索只是为了引导我们步入歧途，为他们真正要做的事拖延时间……”
王成器接口道：“那缺失的账本，也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吗？”
饭团点头道：“此点确实耐人寻味，他们故意留下残缺证据，却不给出实证，或许是想让我们顺着这个方向去查，即便最后查到些什么，也无伤大雅。”
王成器听得愈发迷茫，不解地问：“这又是为何？”
饭团轻声道：“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真正想做之事。”
“真正想做的事？难道是……转移贡银？”王成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如今四下戒严，贡银皆有特定标记，即便没有，要想悄无声息地将大批银两转移出城，也绝无可能，这如何做的到？”
李拂衣道：“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鱼目混珠，浑水摸鱼”
王成器疑惑道：“此言又是何意？”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组合起来却又有些听不懂了。
饭团思绪如飞，迅速将推断的结果组合，慢条斯理道：“若我们猜测无误，那么不论是押送贡银的镖队，还是所谓的巨兽食人，皆为掩人耳目的幌子。那百余无头尸首，恐怕便是失踪的紫金卫。他们经过巧妙处理，让我们误以为两路人马时间错开，那些伪造的紫金卫装备，便是为了能让这暗中培养的百人混入押运队伍，替换掉部分紫金卫，镖局服装也只是遮人耳目的手段。这样一来，除掉了紫金卫，就不会有人第一时间报案，待朝廷查下来，调查的第一方向自然是歹人劫镖或紫金卫监守自盗，谁又能想到这竟是鱼目混珠，金蝉脱壳之计？他们试图引导我们走向误区。真正的镖银自一开始便被藏匿，镇远镖局便是藏匿地之一。但我们突然查封镇远镖局，却是出乎他们意料，这才匆忙转移贡银和未处理完的装备，从而露出破绽，引发后续杀人灭口事件……而真正的贡银则是藏在租来的马家大船之中，混入平阳城筹备灵渊法会的船队。寻常船只查得紧，但古佛宗地位显赫，又有谁敢轻易查核？若真查出端倪，将古佛宗将置于何地？无人愿意充当这个替死鬼。待我们察觉时，恐怕这贡银早已借助船队之便，消失在茫茫江湖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