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探马府
李拂衣此行的目的地是马府。
时间紧迫，仅剩一日，就算是碰碰运气也要去。
途经恶人涯，他没有进寨，只是叮嘱六子将柳渊送至周岚处，便匆匆离去。
李拂衣汲取上次教训，此次，决定与秦铁树同行。然而，秦铁树的体型与性格并不适合潜入，只能安排秦铁树在马府附近待命，若是遇到危险，便以“铁树救我”为暗号，届时秦铁树方可进入马府援助。
然而，当二人抵达马府门前，才发现原本计划竟是多余。
李拂衣站在马府门前，不禁感到一丝诧异。此刻，乌云遮月，阴霾笼罩着整个马府，一片死寂。
曾经繁华喧嚣的马府，门口护卫甚至都要比寻常富户多出十人，而今府门大开，院内隐约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声响。
夜风拂过，血腥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李拂衣不得不掩住口鼻，努力保持冷静。
“大哥，咱瞧着有些不对劲儿呀！”秦铁树挠了挠头道。
李拂衣已大致猜到府内景象，说道：“进去看看，小心行事。”
跨进院门，尽管李拂衣心中已有预料，但亲眼目睹后仍不免内心震颤。
李拂衣的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这惨烈景象真切地呈现在他眼前时，他才意识到，书中和影视中所描绘的景象实在是过于含蓄。
血液汇聚成小溪，流淌至宅院每一个角落，犹如一条猩红丝带，将整个马府裹挟在血腥氛围之中。
桌椅破碎、财物散落，它们与死者遗体一同见证了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堂上，原本端坐在金丝楠木椅上的主人已倒在血泊之中，家丁、佣人、奴仆亦无一幸免。
“嘎……嘎……”
府邸上空，一群黑鸦盘旋，时不时发出凄厉哀鸣。
幸好，长宁县的冬季北风不止，乌云终于散去，惨淡的月光得以洒落。
月下，几个瘦削身影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他们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仿佛已饿了许久。手中拉着尸体，拼命朝门外走去，如同这些死去的人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其中一人瞥见李拂衣，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善。
“这些食物是我们先发现的！”他不甘心地放下手中尸体，仿佛是一道美味佳肴。
其余流民纷纷聚集而来，老少咸宜，男女各异。许多人嘀嘀咕咕，神色紧张；亦有数人面容狰狞，双手沾满血污；孩子们倒是眼神纯净，躲在大人身后，紧紧攥着破旧麻衣。
细细端详，大部分人均着一双草鞋，身上布满冻疮。
李拂衣深知，这些流民出于生存之需，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来果腹。
眼前情景让他不禁联想起尸鬼门。
他曾听闻战乱之际，世人为了生存会做出种种不堪之事，但亲身所见，仍超出他的想象。
仅仅二十余载，世道已然沦落至此，然而这个世界的超凡战力，却令寻常人根本不敢生出丝毫反叛之意。
倘若说书先生所言属实，一支神勇无比的军队，竟在泰安殿前，被白无双一人一刀杀的溃不成军，人仰马翻。
秦铁树巍然屹立，身形魁梧，背后的宣花巨斧不显分毫。
他紧握双拳，骨节间咔咔作响。
仿佛等李拂衣一声令下，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的脑袋砸得粉碎。
在他心中，区分善恶的标准极为简单：对大哥好的人便是好人，反之，则是坏人。
透过这些人的神情举止，他已有结论:他们是坏人。
李拂衣神色自若，仅是拇指轻推刀柄，那悬挂于怀中的长刀便出鞘寸许，绽出一抹冷冽寒光。
“他……他竟然有刀！”有人惊慌失措地喊出声，众人这才将目光聚于李拂衣手中长刀，顿时惊恐万分，欲四散奔逃。
“慢着。”李拂衣的声音平淡如水，但在这些流民听来，却犹如来自地狱的判决。
那为首之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后众人也跟着纷纷跪下，不敢抬头。
“大侠，今日都是我们被猪油蒙了心，若有冒犯，还望高抬贵手！”为首之人连忙言辞诚恳地叩首道。
秦铁树轻轻活动了几下脖子，发出阵阵咔嚓咔嚓的响声。
秦铁树迈出两步，魁梧身躯遮住月光，那为首之人顿感眼前昏暗，抬头望去，只见那带着笑意的狰狞面容，他心中懊悔不已，悔自己有眼无珠，竟惹上这个煞星。
众人瑟瑟发抖，已吓得双腿无力，一个孩子突然放声大哭，哭声响起，其余孩子们也纷纷跟着痛哭流涕。
听到孩子们的哭泣，秦铁树突然停下脚步，仿佛看到自己小时候抱着父亲痛哭的情景，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将目光转向李拂衣。
只见李拂衣解下身上布袋抛了过去，里面还有些碎银，也不知有多少，除此之外，他又递过去几张硬实面饼。
李拂衣道：“给孩子们购置些保暖衣物，剩下的可换些粮食”
“菩萨显灵！菩萨显灵！”
为首之人带头跪拜，磕头有声。
身后众人跟着纷纷磕头，感激地说：“多谢活菩萨……”
无数微弱声音汇聚在一处，瞬间嘈杂起来。
李拂衣挥手示意，众人晃晃悠悠地拜谢后，便陆续离去。
渐渐地，人群散去，只剩下一个青年男子仍留在原地。
李拂衣颇感诧异，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人身上。
此人容貌寻常，与自己年纪相仿，浑身尘土污垢，却难掩眉宇间那股勃然英气。
男子跪在地上，身姿挺拔，一动不动，仅是静静地注视着李拂衣。
过了片刻，他才用力连扣三个响头，随后起身离去，背影萧瑟。
院落内，再度恢复了宁静。
秦铁树沉重地叹息一声，将刚才那一丝怪异之感抛诸脑后，说道：“大哥，为何不宰了他们？这些人可不似善类！”
李拂衣神态淡然道：“弱者，只会挥刀向更弱者”
秦铁树颇感困惑，疑虑道：“那强者又如何？”
李拂衣微笑道：“挥刀向更强者”
他察觉到，昔日熟悉的大哥似乎已然发生变化，那股子令人畏惧的杀气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人情味。
他记忆中的大哥曾对他说道：“江湖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对于威胁，无论来自何方，管他是流民还是官府，先一棒子砸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