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不是人
强忍着浓烈的血腥气,李拂衣细致地查验了现场的几具尸体,发现他们或是因拳脚之力心脉破裂,或是被钝器重击后脑致命。然而,所有死者身上均无刀伤剑痕。显然,凶手均为武艺高强的练家子,擅使钝器,或是凭借一身过硬的拳脚功夫。从杀人手法来看,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
李拂衣暗自思忖:“尸体如此之多,却未见尸鬼门出现,实在是令人费解……”
秦铁树颇有些不以为意地道:“这群宵小之徒定是畏惧我秦铁树的威名。”
对于秦铁树的言论,李拂衣已用沉默回应,他心中明了,二人刚踏入院门不久,这些尸鬼门人害怕的绝不是秦铁树。
尸鬼门的功法阴邪,依赖食人血肉以增进修为,太平盛世时血肉稀缺,于是他们便会掘坟盗墓,因此得名食尸鬼。
对于他们而言,血肉之美味,堪比黄金更具诱惑。实力低微的食尸鬼难以抵挡血肉诱惑,若非是什么厉害的东西让他们怕到骨子里,恐怕这些尸体早已是一片狼藉。
然而,在这动荡年代,死者如野草,反倒省去了他们掘坟盗墓的麻烦。
长宁县得以免受瘟疫之灾,尸鬼门作为清道夫,功不可没。
死寂再次笼罩大地,仿佛所有生灵皆因恐惧而默然。
忽然,一阵诡异之声划破寂静夜空,如幽魂泣诉,凄婉哀绝。
那声音若隐若现,飘忽不定,使得李拂衣心中生出难以抑制的寒意。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面对未知的事物总会心生恐惧,与修为高低无关。
秦铁树注视着李拂衣紧皱的眉头,默不作声,然而他脸上那抹戏谑的笑容却分明在说:“嘿嘿,你不会怕了吧?”
李拂衣回敬秦铁树一眼,意思也很明显:“笑话!独步天下的花蝴蝶,会害怕?”
于是,为保颜面,李拂衣深吸一口气,豪迈地说道:“你且先行……!”
秦铁树嘿嘿一笑,竟然毫不畏惧,迈开大步,寻声而去。
李拂衣亦有所闻,恶鬼也怕恶人,此类妖邪,皆畏杀气重之人,秦铁树恐属此类。
随着脚步渐近,歌声愈发清晰。
曲调深沉哀伤,终至字字入耳,歌词内容得以分辨:
“脂砚斋,遥相伴,清辉满溢”
“尘埃落定情难解,繁花似锦不堪折”
“沙如毯,石如屏,月为冠,星为饰”
“油壁车,朝相迎,寒玉烛,黯光辉,东篱畔,露泣珠”
仿佛是来自幽冥的悲歌,诉说着一段缠绵悱恻的往事。
即便已有心理准备,李拂衣仍感到毛骨悚然,夜黑如墨,凄婉的歌声如狗皮膏药般萦绕在他的耳边。
随着歌声逐渐临近,一座荒凉破败的宅子呈现在眼前。
偌大的马府,竟然隐匿着这样一处荒凉角落!
宅子里,似乎有一个女子,她身着红色素衣,长发纷乱,背对着李拂衣二人。
她似在低声抽泣,一边低唱着这首诡异的歌谣,歌声与哭声交织在一起,李拂衣不禁感到呼吸愈发沉重。
歌声愈发哀婉,那名女子却突然止住哭泣,抬起头,双目凝视着二人。
眼神空洞而冷漠,却留两行血泪!
歌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李拂衣只觉头皮发麻!
幸好,下一刻那女子没有理会二人,只是缓缓走进黑暗角落,消失在李拂衣视线之中。
歌声的回响渐渐在空中消散,仅存那丝丝弥漫的血腥气。
秦铁树当即一声大喝:“大胆妖人,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若再不现身,待我拆了你这破屋,将你碎尸万段!”
见此情形,李拂衣心中暗道:“你小子可真是一员虎将啊……”
秦铁树见那女子仍未搭理他,霎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手中宣花巨斧猛然挥砍,一股气浪翻腾而出,本以为会是所向披靡,房倒屋塌,却未曾想到,这破屋竟是如磐石般稳固,秦铁树这一击,本可开山裂石,但砍在这破屋上,却好似砍在了柔水之中。
女子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淡定的姿态。
见此情形,秦铁树愤怒地向那破屋冲去,李拂衣试图阻止,却拦他不住,只能紧随其后。
踏入破屋之中,一股寒意直冲李拂衣的后脑,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秦铁树同样面露凝重。
此刻,那女子正对镜梳头,又唱起歌来,仔细一看,原来她穿的并非红衣,而是白衣。
那红色,竟全是鲜血所染,此刻,正一滴一滴地顺着她的衣角滴落。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唯一色彩便是眼中倒映的红色。
屋内陈设破旧不堪,墙上悬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物面部轮廓模糊不清,唯一能辨认的,是他在笑。
光线昏暗,那唯一的光源便是那一盏摇曳的油灯。地面积满厚厚灰尘,在光线中舞动,使眼前画面更显诡异。
女子仿佛嘴角轻轻上扬,然而凝神细视,依旧是一张苍白如雪、面无表情的脸庞。
她忽然动作停顿,缓缓放下手中梳子,抬起头,眼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哀伤。
歌声落幕,整个房间瞬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盏摇曳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辉。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掠过,油灯熄灭,房间再次被黑暗笼罩。
朦胧中,依稀可见那件鲜血浸染的白色素衣。
李拂衣长刀燃起烈焰,房间更亮了些,眼前呈现出一间蜘蛛网遍布的房间,一片血泊,四具尸体浸泡其中。
粗略一瞧,这些尸体身着杏黄色僧袍,微光映照下,尤为醒目。
而那名白衣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梳发,哼唱着歌曲,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老子跟你说话,你装听不见?”秦铁树怒喝一声。
见此情形, 李拂衣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好好管管他这鲁莽的毛病。
那女子轻轻放下梳子,如机械般缓缓扭过头,不发一语,仅是紧紧盯着秦铁树。
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秦铁树,此刻竟感到一丝寒意,此前就算遭遇强敌,他也敢给他一棒,但这种诡异之感却从未有过。
李拂衣这才看清这女子面孔,心中暗自评价道:“容貌尚算清秀,只是清冷了些”
见女子沉默不语,秦铁树壮了壮胆子,声音提高了几分:“聋了是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拂衣被那古镜吸引,不由得目光一瞥。
出乎意料的是,镜子里哪是什么女子,活生生是一只白脸狐狸!
李拂衣轻轻拍了拍秦铁树的肩膀,低声道:“别喊了,她不是人”
秦铁树顺着李拂衣视线看去,瞬间将巨斧横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