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夜长玦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听到夫君二字，并非浅漓故意不叫他。
只是她本来就很少称呼他夫君，眼下又要她特意这么叫，她反而越发觉得别扭无法开口。
不过她看着夜长玦面露失望，便承诺以后绝不会再当面叫他尊上。
夜长玦看似作罢，等到夜里竟换着法儿折腾她，她每受不住就用灵力消解她的不适再继续，直至她叫够一百声夫君才收起兴致。
翌日浅漓醒来后越想越觉得吃亏生气，决定三天不理他，正好惊蛰传音请她回魔族一趟，她立刻动身前去魔族。
此刻四个魔君跟惊蛰早已经在议事殿等着她，她刚进大殿就瞧见惊蛰一脸委屈，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样儿，她忍住笑意关心道：“发生何事了？”
惊蛰递给她一本清册，解释道：“这是新契约里写明仙域云屏峰要送给魔族的丹药法器等宝物清单，昨日神君已经差人如数送来。”
“奴跟魔君们提议将这些东西全当做您此次生辰的贺礼，他们却不同意，认为这么做是仙域云屏峰出尔反尔想毁约。”
“可奴现在属于魔族，只站在魔族的角度为魔族的利益考虑，奴只是觉得这些东西送到魔族后本就该属于公主您，现在不过是换个名义送给您而已。”
“如此一来魔族不用再准备您的贺礼，没半点损失不说，还能借此让外界觉得魔族不仅富硕，还很重视已经出嫁的公主，定能为魔族博得好声誉。”
“分明就是一件没有任何坏处的好事，他们不同意还诬陷奴是仙域细作，奴实在委屈冤枉，请公主替奴做主。”
浅漓看完清册上都是数以万计的丹药法器以及天材地宝，再次感到肉痛。
签订新契约的时候她就觉得即便云屏峰财大气粗，送给魔族的宝物数量也实在多到夸张，她很不理解夜长玦这么破费做什么。
但当时她要是对此提出异议，魔君们必定埋怨她胳膊肘往外拐，万一借此生事找其他麻烦，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对这件事也就不再关心，倒没想到惊蛰今日居然会借着她生辰的名义又把东西要回去。
经过昨夜，她越发深刻认为夜长玦是真的腹黑记仇，怎可能吃半点亏。
所以这件事也必定是夜长玦的主意，怪不得会把惊蛰解除仙籍塞到魔族，还突然要给她过生辰宴，原来算盘早就打得噼啪响。
于情于理，她也不该让他们的算盘落空，便替惊蛰说话，“我觉得惊蛰言之有理，这么做的确对魔族没有任何坏处，魔君们用他是仙域细作这个理由拒绝，完全没有说服力。”
“莫非魔君们认为我这个公主没有权利支配这些宝物，想将其占为己有？”
她一顶高帽扣下来，四个魔君哪能承认。
原本他们也不是非要这些宝物不可，但惊蛰这个提议明面说得好听宝物是送给浅漓，实际肯定又全部转回云屏峰口袋。
他们要外界夸他们的那些虚名做什么，他们只觉得自己被夜长玦当猴耍，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慕枫就知道浅漓不会替魔族说话，对她很失望，越发没个好脸色，嘲讽道：“公主如今翅膀硬了，有仙域在背后撑腰，哪儿管魔族死活。”
浅漓也不跟他生气拌嘴，思忖片刻道：“就按照惊蛰说的做，这些宝物我会全部用于魔族，过程绝对公开透明，你们不必为此不服气。”
“若是谁还有异议，不如把所有臣子召来，当众把我这个公主罢黜吧，好对得起某些人说我不管魔族死活这个恶名。”
慕枫闻言直接被她气得拂袖而去，其他三个魔君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也不再争论什么。
他们还想着要让浅漓去劝夜长玦打消把魔王找回来的念头，最好多吹吹枕边风，能让魔王再也回不来。
可惜浅漓好似知道他们的打算，非但不屏退惊蛰，还借口说有要事询问他，带着他一起转回无忧宫，让他们完全没机会开口。
惊蛰向她禀告几件小事后满脸心疼地看着清册，“夫人，您真的打算把这些宝物全部用到魔族吗？尊上的意思是让您自己收着。”
浅漓轻笑，调侃道：“刚才在大殿上不是还义正辞严地说自己属于魔族，只为魔族考虑么，这会儿又替云屏峰心疼了？”
惊蛰被她说得羞赧，笑容有些腼腆，“其实他们说得也对，奴的确是细作，自然是替云屏峰心疼的。”
浅漓正准备问他这个，“你如今在魔族，大小事务都要向神君禀报么？”
惊蛰摇头否认，“尊上对魔族的朝政不感兴趣，他只让奴在四个魔君为难您的时候用云屏峰压他们，其余的事情他没耐心听。”
浅漓并不赞成他这么做，便嘱咐道：“尽量别把云屏峰牵扯进来，若是有什么他们极力反对的决定，拖着不处理，我来解决。”
惊蛰领命，又道：“留在魔族那个妖姬昨日来过两次，想求见您，您要见吗？”
自从凡间回来后浅漓就没有精力再管妖姬，妖姬不求见，她有闲暇后也会去找她，正好趁此机会见一面。
她于是让惊蛰去把妖姬叫来，惊蛰传音给妖姬，提醒道：“这个妖姬好像已经被慕枫收买，您别太相信她的话。”
对此浅漓不太在意，在凡间时慕枫对妖姬有杀意，妖姬为了活命对他投诚，也并非不可理解。
她已经不打算将妖姬收为己用，只要妖姬安分不影响到她，她不会限制她对谁投诚为谁所用。
不多时妖姬就赶到无忧宫，见到浅漓立刻扑通跪地，带着哭腔说请浅漓帮她。
浅漓也不叫她起来，询问她发生何事，见她看着惊蛰欲言又止，便挥手示意惊蛰退下。
等惊蛰离开后妖姬才说道：“求公主帮我向冥界孟婆要两碗汤，让我忘记我相公，让我相公忘却前尘往事入轮回转世，自此永不相见。”
这话让浅漓很惊讶，当即问道：“这是为何？”
在凡间时他们不是很相爱么？她也帮那个凡间男子延续三百年寿命，这才过去多久，妖姬竟要忘记他，送他入轮回还永不相见。
妖姬欲语泪先流，哽咽泣泪好一会才说出原由，“我带他来魔族后他听见一些关于我跟那两个玄魔的风言风语。”
“刚开始还相信我的解释，可没过几天就总是反复用这些事来试探怀疑我，屡次与我吵得不欢而散。”
“我一直在想办法让他也能修炼，如此三百年后我们能继续在一起，他却明确拒绝。”
“说他宁愿永世做凡人，最近甚至说出后悔与我来魔族，后悔认识我这种话。”
“我不想再跟他继续争吵三百年，把昔日的感情全部消磨干净，不如就此了断，也不枉曾经。”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灵药能洗刷记忆，唯有孟婆汤效果最好，但我身份低微，冥界不会轻易赐汤，所以我才会来找您，求您发慈悲帮我一次。”
浅漓回想起当初妖姬相公在雪夜里翘首以盼等到妖姬回来的欢喜场面，觉得他们就这么一拍两散实在可惜。
便出言劝道：“也许因为他只是没有法力的凡人，觉得自己比不上能翻山倒海的玄魔，心里没自信你会永远坚定选择他，对他始终如一，这才不相信你的解释。”
“你先冷静想想其他办法打消他的怀疑，何必冲动行事。”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岂料妖姬越发泣不成声，“我本以为两世的羁绊，十余年的恩爱厮守，真能让情比金坚。”
“哪里想到他心里会这么快就有其他女子的影子，我再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浅漓：“……”
妖姬说的男子，真的是当初听见她说再也不离开就高兴得转圈的那个人？
浅漓实在难以相信。
她回想刚才惊蛰说妖姬被慕枫收买，而慕枫现在对她又意见很大，她总觉得这八成是慕枫在背后捣鬼。
她犹豫一会决定先顺着妖姬心意帮她，若是到时候妖姬又反悔舍不得喝下孟婆汤，那对于她来说，妖姬就是第二次背叛她，她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她假装惋惜，再劝道：“你如何断定他心里有别人，说不定都是误会。”
妖姬却十分肯定，“我知道他爱我时是什么样，所以他不爱我的样子，我想装看不出来都做不到。”
“这些年一直是他迁就我让着我，想必早就累了，突然出现一个对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他岂会不心动。”
“我没法忍受亲眼看着他爱上别人，更狠不下心要他性命，只有互相遗忘对彼此都好。”
她说着再次向浅漓叩首，“求公主可怜可怜我，帮小妖这个忙，小妖宁愿为公主赴汤蹈火，甚至付出性命。”
浅漓记得上次妖姬就说过会对她的要求万死不辞。
她觉得妖姬的承诺说得很随意廉价，越发不相信她现在的这番说辞。
她沉默一会才说：“我现在便去冥界找孟婆，在我回来之前，你还有时间反悔。”
妖姬破涕为笑，笑容看起来很真诚，“多谢公主大恩大德。”
浅漓挥手让她退下，传音给惊蛰交代几句后直接动身前往冥界。
冥界的宫殿整体风格比魔族更加灰暗，四处透着诡异，唯有奈何桥点满长明灯，照得桥下忘川河畔的往生花越发鲜红妖冶。
浅漓瞧着奈何桥上鬼魂排着长队等着喝孟婆汤入轮回，不好得打断便不现身站在一旁等。
等了快一个时辰队伍却越排越长，她心道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打算去忘川河畔摘几朵往生花再过来等。
刚迈开步子，桥上的鬼魂突然全部消失，面容慈蔼的孟婆看向她隐身的方向笑问道：“神君夫人不打算现身就要离开么？”
浅漓见她看得见自己，也不退出隐身状态，回应道：“见你忙不好叨扰，打算等会再过来。”
孟婆笑眯了眼，“夫人比起从前客气许多。”
“你从前见过我？”
浅漓很惊讶，她从没来过冥界，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孟婆，怎么听起来孟婆以前不仅见过她，还有过交集。
“夫人还是跟从前一样记性差。”孟婆颔首，“您跟神君一起来的冥界，老身当然记得。”
浅漓心情瞬间变得极差，“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么？”
孟婆作思考状，好一会才说：“一万年前吧。”
说完才数息时间又改口，“要不就是两万年前，记不太清了。”
浅漓握紧了拳头，不管一万年还是两万年前，她都还没出生，孟婆说的那个人绝不可能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