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关于夜长玦是否早有意中人，而她也是否只是他意中人的替代品这件事。
浅漓发现她问别人比去问夜长玦本人有勇气得多，甚至感觉不畏惧会听到残忍的答案。
她迅速收起情绪笑着对孟婆说道：“我才四千岁，怎么可能万年前就跟神君来过冥界，必定是你记错了。”
孟婆脸上笑容瞬间僵住，略显浑浊的双眼定定盯着浅漓打量，片刻后冷哼道：“如今当了神君夫人，不愿意认老婆子这个故人就算了，还说起谎来，讨嫌。”
“罢了。”她轻叹口气，语气有些淡漠，“你都装不认识我，我还与你叙旧做什么，且先说今日因何事来找我？”
浅漓本以为解释自己只有四千岁，孟婆会意识到认错了人，倒没料到孟婆竟觉得是她在说谎。
她的年岁怎可能有假，仔细回想过往，她也的确没跟夜长玦来过冥界，否则倒能解释成是孟婆记岔了时间。
她瞧着孟婆神情颇为不耐烦，便打算先把正事解决再追问其他事，以免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孟婆越发觉得她的说辞是狡辩而直接赶客，那她岂不是白跑一趟。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两个装有极品仙丹的玉瓶递给孟婆，“我想跟你要两碗汤，还望行个方便。”
孟婆听完这话眉头渐渐拧成团，借着拉浅漓去隐暗处的动作触碰到她的脉搏后眸底惊慌转瞬即逝，满脸警惕低声道：“你要我的汤做什么？”
浅漓心想这孟婆汤也不算是什么奇珍异宝，孟婆何至于这般防备。
她耐心解释道：“代我一位友人要的，她只是想忘记一些旧事，别无他意。”
孟婆沉默好一会才说：“我可以给你汤，但你得答应我绝不把今日来找我要汤这件事告诉神君，也不许再提我说过的话。”
浅漓心下一沉，直接追问，“为什么？你是不是把我认成别人了？”
孟婆不肯解释，佯装不耐烦，“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若是不答应就速速离开，我很忙的。”
孟婆怪异的举止让浅漓极为怀疑是自己给她要汤让她猛然想起旧事，终于意识到是她认错了人。
八成孟婆以为是万年前认识的那位女子与夜长玦结为夫妻，所以刚刚才会说如今做了神君夫人就不认旧人这句话。
浅漓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合理，可她满千岁生辰宴那么隆重的阵势，与仙域结为姻亲也是在生辰宴时提出，冥界当时也受邀参与，孟婆岂会不知。
她瞧着孟婆面前冒着热泡的幽绿汤汁，荒谬觉得莫非是万年前那个女子来喝了孟婆汤转世变成她，所以孟婆会觉得她们是一个人。
浅漓感觉这个推测更有说服力，亦能充分解释夜长玦为何会毫无前兆地娶她。
她心想着从孟婆这儿再问不出什么，知道的事情也已足够，便答应孟婆的要求，再次将手中仙丹递过去，想交换孟婆汤。
孟婆并不接她的仙丹，舀起两碗汤用葫芦装好也不递给她，又道：“你还得答应我这汤不能自己喝，如果神君还是知道了，你得说是你逼我给的。”
浅漓：“……”
孟婆这话让她越发觉得刚刚的猜测就是事实，她心情渐渐变得郁闷。
任何人一旦转世即便没有前世记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两个灵魂，不能混为一谈。
她也听说过只要某些条件达成就可以让两个灵魂能同时存在，分别成为独立的个体，所以她真的只是别人的替代品而已。
但此刻她无暇因此伤怀思考该如何做，她迅速平复心境颔首答应孟婆，接过孟婆汤收好又去忘川河畔摘几朵往生花，然后离开冥界回魔族。
她找到妖姬将孟婆汤递过去，妖姬满脸悲痛地接过孟婆汤，也不多言其他，将其凡间相公也叫来，递给他一只葫芦。
那凡间男子好似知道葫芦里装着何物，沉默半晌才伸手接过，没说任何话就将孟婆汤一饮而尽。
在他进殿前就隐身的浅漓肆意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发现他看向妖姬的眼神很复杂，有忧伤不舍有怀念，却独独没有当初在凡间时她见过的爱慕。
在喝完孟婆汤后他眼神变得清明，局促不安打量着四周，看妖姬如同在看陌生人。
妖姬感受到他的变化，不再犹豫也将孟婆汤喝完，片刻后脸上的悲戚也换做寻常。
浅漓见他们喝得这么痛快，心想妖姬所言不虚，这事应该跟慕枫没什么关系。
莫非是因为凡人男子拒绝修炼，他跟妖姬终究人妖殊途，被天道强行插手干预？
那么比起妖姬魂飞魄散，男子气运败光无法入轮回这个最坏的结果，永世诀别对他们来说倒算是好事。
他们喝完孟婆汤忘得干净，倒让浅漓很遗憾他们多年热烈的情感，这么快就消耗干净甚至能狠心永世陌路。
眼见他们开始互相打量，浅漓担心他们又一见钟情，赶紧现身唤来魔侍将这个凡人男子送去冥界轮回。
凡人喝孟婆汤会忘记所有前尘往事，但对于仙魔妖来说孟婆汤就没有如此强烈的效果，只是让其忘记特定的一段记忆而已。
眼下妖姬只是忘记对凡间男子的感情，但还记得自己是来找浅漓帮忙的。
她再次拜谢浅漓大恩，对浅漓表起忠心。
浅漓没有收留她的打算，直接拒绝，“魔族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妖族去吧。”
妖姬也不敢再多言，答应一声后转身离开。
妖姬走后许久浅漓仍旧站在原地，思忖着自己是否该不再害怕逃避真相，勇敢跟夜长玦追问清楚。
若是他心里果然装着别人，她应该跟妖姬一样狠心快刀斩乱麻，而不是反复猜疑自我折磨。
眼下距离她满四千岁生辰只有四天时间，虽然她今晨才决定三天不理夜长玦，但还是想在生辰之前弄清楚真相，便决定转回仙域。
她正欲离开，淑尤跟素霓前来找她，说有紧急的事要说，拦着不让她走。
她不想让她们觉得自己真如慕枫所说翅膀变硬开始目中无人，便转回殿前坐下，问她们有什么要紧事。
淑尤也不拐弯抹角直明来意，“那日神君说要在百年之内找到魔王，你对此事怎么看？”
浅漓不觉得魔王回来对她来说是件坏事，便道：“我还没本事左右他的决定，我怎么看不重要。”
淑尤听出她的推辞，面色严肃起来，“你当真以为慕枫从前跟你说的那番话只是夸大其词威胁你吗？”
“他所言非虚，魔王虽然是你的母亲，但她生下你并非心甘情愿，她如果回来绝不会放过你。”
“你为何不仔细想想，神君也许是在利用你对我们的埋怨让仙域顺利插手魔族内务，他用我们做借口找回魔王，对仙域来说肯定没有坏处。”
“我们也推测觉得那日他在禁室弄出的动静，说不定就是魔王配合他的，他们之间必定做了什么交易，你真能确定神君会保住你吗？”
浅漓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什么耳根子软的人，可偏巧她才从孟婆那儿知道自己极大可能只是个替代品。
如今淑尤说魔王跟夜长玦做了交易，让她立刻怀疑是夜长玦想通过她复活另外一个灵魂，否则他突然跑来魔族为难魔君们做什么。
美其名曰说是替她出头，那她受了三千年的委屈，从前也不见他关心过。
浅漓思绪有些烦乱，语气也变得冷冽，“你说他们做了交易，又觉得神君不会保住我，却还想让我去劝神君打消找魔王回来的念头，不觉得很不现实很矛盾吗？”
淑尤一时语塞，转眸看向素霓，素霓立刻接过话头，“事在人为，我们只是推测出最坏的可能，希望你先去劝，顺便试探看看神君对你是何态度，也好确定接下来该如何做，总不能一直如此被动等死。”
这话倒还在理，但浅漓也不会轻易答应，她想起从前他们总用龟婆婆来威胁她，便道：“我可以考虑答应你们，但你们得让我先见龟婆婆一面。”
淑尤跟素霓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惊愕地对视一眼后淑尤说道：“你先去劝神君，若是能成功让他打消念头，我们就让你以后常见龟婆婆。”
浅漓却不再跟她好说话，立刻冷声拒绝，“我劝你们想清楚，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一直是你们畏惧魔王而逼着我入局。”
“你们威胁我说魔王会对我不利，那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
“就算是真的，我也可以寻求仙域庇护，神君不会出手相助，还有道祖与战神。”
“所以现在是你们求我办事，还以为我会继续忍受你们的威胁么？”
“三天之内我见不到龟婆婆，我不仅不会劝神君打消找魔王回来的念头，还会帮着仙域将你们的权利全部蚕食。”
“别以为我会顾念旧情心慈手软，若不是你们，这几千年我不会过得如此压抑痛苦。”
一番话让淑尤跟素霓再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后说要去跟另外两个魔君商量，明日给她答复。
浅漓也就作罢，取消回仙域的念头安心待在魔族，打算见到龟婆婆再回去找夜长玦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