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引蛇出洞
清晨,城东天末院。
卫瑗回想着太傅昨晚的教导,“走一步算一步是庸者,走一步想三步是长者,走一步想十步,方为智者。”
她分别唤来飞泉和小乞儿周勇,询问黑狗子院子里的小红、以及梁王府二公子的行踪。
吩咐二人,如此这般行事,二人分头领命而去。
翌日上午,黑狗子一扫前几日的灰头土脸,打扮一新前往太尉府去寻他姐。
临出院门前,吩咐赏小红一根金簪。
当日傍晚,太尉回到府里,心情大好,晚饭时搂着小妾乌金桂的腰,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便将嘴里的酒喂给她。
乌金桂差点被呛着,也不敢抱怨,赔笑着斜倚在太尉肥硕的腰腹上。
“老爷今日为何这般高兴?”
她莺声燕语在太尉耳边轻问,香腻的手轻轻拂过太尉嘴边涎下的酒渍。
“哈哈哈,美人”,
太尉大笑着拿起一壶酒,直接往嘴里灌,从嘴角流出的酒和唾沫,滴滴答答打湿了两人的衣衫。
“很快咱们府又要办喜事,从今以后,我就不仅是国舅大人,更是国丈大人,而且——”
想到宫里那个不讨人喜欢的皇帝,很快就可以换人来做;
而他贾府更能平平稳稳继续风光下去;
他抓起另一樽金酒壶,灌到嘴里,
“哼,想看我们家的笑话,这些人还嫌早了点,一个个能再活个一二十年再说!”
“啪”,说着他便发狠将金酒壶往地上一摔,抱着乌金桂便往窗下的榻上而去。
一番云雨之后,乌金桂躺在贾太尉的肩膀上嘤嘤哭起来。
心满意足的太尉抚着爱妾的背脊问:“怎么了?”
“呜呜呜,我就是替我们的儿子不值,明明生来高贵,有这么英明神武的爹”,
她边哭边偷眼瞧着太尉的神色,接着说:
“却被人嘲笑跟瘟神有关,让他还那么小就抬不起头,那些人都背后耻笑他——”,
“可这哪里是耻笑他,明明就是笑话,笑话——”
她诺诺着不敢说下去。
“哼,这是笑话我呢!”
太尉提起这茬,就恨不打一处来。
“就是!咱们家马上要办天大的喜事,皇后哪里能背负这等恶名出嫁?
一定要尽快洗刷这等污蔑,让全京城的人,都看见咱们家的赫赫威名和英姿!”
小妾跟着同仇敌忾,继续瞧着太尉的脸色。
太尉一拧小妾的腰,调笑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能让皇后灰头土脸地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想要皇后风风光光,并且让人心服口服,我们就要让大家知道我们太尉府的英武和实力”,
小妾意有所指的说道:
“绝不是像外人传言的那样,我们要让人看到,到底谁才是软趴趴的蛆虫?”
“哦?怎么说?”
“老爷,咱们可是武将之家,虽说现在太平盛世,不用我们家男儿上马杀敌”,
小妾摸着太尉肥腻的胸脯,继续说:
“但是咱们家的男儿,马上功夫可没丢,他们马上击鞠的身手,在京城里那是难逢敌手。
那些文官哪里比得上咱们家的儿郎?
咱们不若举办一场盛大的比赛,让他们一展雄姿;
让满京城的人看看,我们府的英武和实力,一举破除那些无稽谣言。
这样一来,不仅皇后出嫁时能风风光光,摆脱谣言的阴影;
咱们府的男儿更能重新走出府门,让世人都看看,什么才是英雄好汉——”
她说得抑扬顿挫,说到最后,更是娇软着拉长声音,暧昧地往太尉的敏感之处蹭去。
太尉被她说得两眼放光,大笑着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
“宝贝,你说太对了,老爷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英雄好汉,哈哈哈”。
第二日,从太尉府发出无数请帖。
遍请京城高门贵族中的少年男女,一起于七日后参加击鞠大赛。
为彰显此次击鞠比赛的高规格和规模宏大,地点选在皇家别苑——城郊的西苑举行。
那里不仅有能同时容纳数百上千人观看的大型场地,风景宜人之外,更有无数楼台亭阁供人休息赏玩。
一时之间,整个儿京城为之轰动。
不仅是因为这次太尉府将自己组成一队,其他高门大户,无论文武更是自由组队。
京城贵族男女都为这盛事行动起来,不仅各大首饰店热闹非凡,坊间赌坊也纷纷开出赌局。
众人口中胜率最高的太尉府,不仅公子们一个个一扫前几日的颓唐纷纷摩拳擦掌;
太尉府的三小姐贾毓贞更是准备届时风光亮相,誓要一举破除谣言,让人看见她的风姿卓然。
入夜,洛水中央的一艘精致画舫上,一年轻公子喝得烂醉,一改平日里春风拂面的温和面容;
反而面露阴鸷,想到几日前贾毓贞流掉的那个胎儿,不仅将他卧薪尝胆数年的心血白白流走;
更是把他一举翻盘的风光未来全盘打碎。
“啊啊啊——”,他越想越恨怒,仰天狂喊,“哐当”一下,把面前的桌子掀翻在地。
“叮铃哐当”杯盘碗碟砸碎一地,他也站立不稳,滑倒在地。
“二公子?”门口的侍从不安地询问道。
“滚,不准进来”,他坐在地上,把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向门口。
“我,我不甘心——”他躺在地上,醉醺醺的嘴里念叨着不甘心,昏沉入睡。
天蒙蒙亮,洛水仿佛随着天光苏醒过来。
舷窗外,渐渐传来渔民们的号子声,岸边也传来菜农进城离船上岸的嘈杂声。
一艘破旧的渔船从画舫前划过,似在追赶什么。
“张大哥,你追到了吗?”远远地后面渔船传来一喊声。
“它x的,没有——”,
前面的那艘渔船上一汉子高声回答,
“居然让它挣脱渔网,溜走了!”
他狠狠的把手里的渔网掼到地上,
“真是倒霉!还把我的渔网给弄破了——”
语气里充满遗憾。
“没事,张大哥,回头让嫂子把渔网补结实点,咱们明日再重新下饵”,
后面的汉子大声安慰,
“这次饵下得更多一些,再来一次就行了,不信它还能跑得掉,溜得走!”
“好兄弟,你说得对!老子现在就回去补网,明日重新来过,总要把它网住才算完!”
姓张的汉子恶狠狠地高声回答。
话音渐远,话意却留在舱内地板上的公子心里。
“再来一次——”
他嘴里咀嚼着这句话,似乎猛然清醒,腾地一下坐起来,
“是呀,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总不能让机会白白溜走!”
想到宫中的那把龙椅,想到日后可能有的无限风光,他顿时精神百倍。
“来人——”他立刻唤人进舱,收拾这一地狼藉。
“公子,王爷派来京城向太学博士求亲的总管,昨日已经到府,要来拜见您。”
“哦,求婚啊——”
他边穿衣服,边无所谓地回答:
“今日我没空,吩咐下去该置办什么就置办什么,全力配合就行。”
想着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面子功夫,属于质子的常规操作;
与他正在下的大棋不可相提并论,他的精力不值得浪费在上面。
“去珍宝坊把贾三姑娘前段日子看上的头面都给买回来”,
他更为慎重地吩咐道,
“等等,再另外添两副全套的首饰,一副纯金的,一副镶红宝的;
此外,我写一封书信,你一起送到太尉府交给贾三小姐。”
说罢,精心挑选出一张熏香的花笺,将一首情意绵绵的诗,工整认真地写在上头。
忙完这一切,他又马不停蹄地往西苑而去。
匆忙间浑然不觉,在西苑门口的不远处,蹲着一个不起眼的小乞儿。
与此同时,城东的泰丰楼里。
卫瑗和赵淳早早地就坐在自己常年的包厢中,听着酒楼里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击鞠传闻。
虽然百姓对于瘟神传闻缠身的太尉府还有诸多顾忌,但是丝毫不妨碍他们八卦的热情。
对于哪些贵公子会上场,对于谁胜谁负的猜测,乐此不疲。
“乐安,你看,那不是新上任的顾都尉吗?”
赵淳无意间发现,街上有个身影注视着他们,赶紧招呼卫瑗。
卫瑗转头看向窗外,只见街角有一年轻将军挺立马上,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阳光从将军身后射出,风撩起他的白发,点点阳光闪耀其上,模糊了他的面容。
白发上的光和他俊目中的光一起闪烁,竟晃得人眼睛酸痛,莫名想要流泪。
卫瑗怔忪半晌,才回过神来,问赵淳:
“子坦,为什么顾都尉的头发是白色的?”
“啊?不知道啊?那天他来提亲就是白发啊?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
她记得,上一世,顾都尉回京领赏时,面容俊俏,无人能及,一头墨发如缎,更添他的姿容。
自己当时,甚至怀疑那些人是怎么能对着如此俊颜喊出“顾阎王”的?
难道眼睛都是瞎的吗?
等她再一次疑惑地看向街角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