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封赏
“你说这顾将军从玉门关开始，就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
怎么这城门在望了，他反而不进城，要在这城外驿站歇脚呢？”
孙御医看看这尚早的天色，实在忍不住好奇，问身旁的好友。
将军牵着马进门，佯装没有听见，对迎上来的驿站人员说，
“都给安排一下房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好好洗澡休息一番；
明日要入朝觐见圣上，须衣冠整洁，不能不敬。”
“好嘞。”驿站的人不敢怠慢，忙为他们牵马引路。
翌日一早，当顾将军打开房门，缓缓走进大堂时，所有人纷纷停箸呆立，目光痴痴地追随他。
伤痕累累的铠甲反而衬得他挺拔如修竹。
随着他的步伐，在英武骁勇中自带一身浩然风骨。
再往上看，细细修整后的须发，让原本就俊美异常的脸更加不敢直视。
“啧啧啧，”孙御医视线在顾将军脸上和身上流连忘返。
他忍不住对身边的好友暗暗吐槽：
“就算你再年轻二十岁，容貌最盛时，也比不上这顾家小子吧？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你这京城第一佳公子的名头要换人当啰。”
“哼，虚名而已，谁稀罕。”
中年文士的语气显然有点不得不让贤的不甘，略略有点酸。
顾将军听着这两位婉儿至亲的评价，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的忐忑稍稍平复了一下。
眼前仿佛看见上一世，婉儿俏丽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你真好看”。
“你是我的英雄”。
这一世，他要让她更加两眼泛光地看着他。
他要做她眼里最美的风光，他要留在她身边做她最好看的——她的英雄。
巍峨的宫殿前，寒风萧冽，空旷的广场上，有一队人正静立等候。
虽然只有区区十三人，竟生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正是顾长信与他麾下十二名生还玉门关的将士。
出门传旨的太监，被这气势一震，不禁收了平日趾高气昂的身姿。
微微躬身，“宣，戊己校尉顾长信与麾下十二位将士觐见！”
大殿上，满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殿门口。
他们实在难以相信，仅凭区区三百人，就能抵挡西蛮人的千军万马。
让西蛮人寸步难进。
更匡论，这不是抵挡一日两日，而是十个月，三百日之久！
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当这群勇士缓缓步入沉闷的大殿；
他们逆着光的身影，就像利斧一般，劈开大殿上死气沉沉的阴霾，带来不可阻挡的刺目阳光。
所有人的瞳孔都不由自主地被灼地一缩，甚至有人举手挡在眉间。
这闯过生死血海归来的十三人，身上那种无坚不摧万夫不当的气势，令人无法阻挡。
他们被深深震慑到了，不由得他们不信，这些人能创造奇迹。
司徒李宣出列，躬身向皇帝奏请：
“圣上，戊己校尉顾长信以单兵守孤城，当西蛮之冲，对数万之众；
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前后杀伤丑虏数百千计，卒全忠勇，不为大周耻；
信之节义，古今未有，宜蒙显爵，以厉将帅。”
他的话语刚落，大殿上就传来一声高声反对，“不可”。
只见司空王奇在接到贾太尉的示意后，大声驳斥：
“顾校尉等人虽精神可嘉，但无功不封爵，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望陛下三思。”
“胡言乱语”，另一耿介大臣立刻反驳司空王奇，
“圣上，顾校尉以单兵坚守孤城长达十月，面对数万西蛮敌军，誓死不降；
西蛮人尚为之气短，用显爵财帛美人相诱”。
他略微停顿，环视众人，接着说，
“可是顾将军不为所动，反而将西蛮使者杀死；
在城墙上，当着数万敌军，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西蛮血”。
他一个一个向大殿上的众臣看过去，灼灼的目光，犀利的话语，问得人脸上羞惭，
“试问诸位，古往今来，有哪一位英雄豪杰能有如此气魄，如此胆识，如此忠义？”
他越说越激动，啪地一声，跪倒在地，冲皇上猛地一叩首，然后拱手高声奏禀：
“圣上，顾校尉之忠勇节义，古今未有，甚至超过苏武，理应封爵受赏啊。”
“哼，祖宗之法，无功不封爵。”贾太尉下颌高高抬起，鼻子里冷哼一声。
跪在地上的耿介大臣“噌”得站起来，几步跨到贾太尉面前，逼问道：
“难道，面对如此忠勇，我堂堂大周尚不如西蛮吗？”
不料却被贾太尉猛地推倒在地，他抬头怒视太尉，太尉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绝望地转头看向皇帝，冲皇帝连连磕头，涕泪横流，
“圣上，如果如此之节操仍不重赏，将重重伤害将士们的拳拳报国之心；
那以后国家有难，陛下还能指望谁啊？”。
顿时朝堂之上对太尉如此蛮横之举，群情激昂，怒目而视；
纷纷跪地，请求皇上给予顾校尉重赏。
顾长信面对这一切因他而起的风波，不为所动，依旧身子笔挺地跪在殿中。
皇帝从冠冕下，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然后又垂眸不言。
贾太尉面对如此汹涌民意，仍然不屑一顾。
只见他手抚宝剑，高高在上地以一句“无功不封爵”就否决了一切。
面对太尉一党有恃无恐的张狂之态，再想想太尉府最近的丑事连连；
有的老臣实在是忍不住，已经气急攻心，快要晕倒在地；
有的老臣甚至站起身来，想要逼到贾太尉面前。
眼看冲突即将升级，卫太傅看着殿中央英武不凡的顾校尉；
再看看皇帝，心知不能再继续争吵下去；
不然很有可能提前激发矛盾，到时不但有可能折损英才，更可能引起突变。
此时，只能暂时隐忍。
暗叹一声，卫太傅赶紧出列，对皇帝一躬身：
“启禀圣上，既然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不若我们听听顾校尉自己的意思？”
皇帝依旧沉默不言，贾太尉冷哼一声，傲慢而暗含威胁地说，
“顾校尉，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顾校尉面色不改，向皇帝俯身一拜。
恭敬叩首后，傲然禀道：
“臣自幼秉承庭训，仁者必忠，慈故能勇；
忠于自己的国家，保护天下百姓，以国为家，以忠勇为立身之本”，
说道此处，再一叩首，
“臣不敢有违祖训，所作所为，皆是应做之事。
臣不敢领赏，唯求能留在京师，随时供陛下差遣。”
“既然如此，那你就出任京城的右辅都尉吧。”
贾太尉一锤定音，赏了一个京城巡逻保安的差事给这个亘古未有之忠诚良将。
所有忠义之臣面对如此明升暗降，赏罚不公的所谓封赏，皆是怒容满面，有的甚至痛哭出声。
贾太尉傲慢地环视一周，轻哼一声；
低头看向自己腰侧的长剑，右手刻意地慢慢抚摸；
明显是在提示大家，大殿之上只有他才能剑履上殿；
有谁敢提出异议，不妨想想后果。
“谢圣上恩赏。”顾校尉叩首，朗声谢恩。
“退朝”，太监的声音响起。
在大殿的袅袅烟雾，明暗不定的灯火中，皇帝沉默地缓缓步下御阶，走向后宫。
众臣压抑着愤怒，跨出殿门，站在台阶上；
看着已经昂首阔步，若无其事走在前面说说笑笑的太尉一党；
相互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皆看到了敢怒不敢言的郁结。
只能暗暗叹气，垂首各自散去。
广场上，新封的顾都尉疾步追上太傅，恭敬地一躬身：
“不知太傅大人明日可在家，末将有事想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