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草蛇灰线
卫婉儿精神一振,清醒过来,很快来到卫瑗的院子。
飞泉利落地禀道:
“土地庙那边,乌赤彪院中的小红来了,现在已被弄晕,公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卫婉儿很快换装成黑衣人,带着飞泉来到土地庙。
土地庙前,白日里聚集的乞丐群已经散去,连那个被杀鸡儆猴的乞丐也被同伴抬走了。
一个胸大腰细的年轻女子,正躺在荒草中,人事不省,身边掉落着一个包裹。
“弄醒她”,卫瑗藏好后,吩咐道。
一颗石子弹向女子的后颈,女子悠悠转醒,跪坐起来。
她疑惑地看向四周,只觉夜黑风高,荒野中,除了她再无一人。
荒烟漫草尽头刮来的风,似乎带来远处隐隐约约的鬼哭狼嚎。
她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敢久留。
朝土地庙磕了一个头,哆哆嗦嗦飞快地祈祷:
“土,土地爷,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说了;
我现在就想求一个肉包子回去供着,这是今天的十个馒头。”
她拽过包袱,恭恭敬敬地摆在面前,伸手就去拿包子。
结果手一碰包子,就被火光击中,手指像断了似得疼痛。
她缩回手惧怕地望向土地庙,又磕头道:
“土地爷,我这五天,有三,三天跟乌大爷,不,跟瘟神在一起;
我们只上床了,没,没做别的。”
她觉得裤腿处,似乎有东西在往上爬。
她刚想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根本动不了。
腿部传来密密麻麻的瘙痒感,还混杂了被蚂蚁叮咬的疼痛。
她惊恐地用手去拍打裤腿,似乎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又爬上了她的手掌。
她刚想甩手,却发现手也不听使唤,无数的蚂蚁似乎都想往她的皮肤里钻。
她惊声尖叫“啊啊啊”,风又把她的尖叫送回来。
四周的草似乎也陡然长高,化身为鬼魅,更觉恐怖。
“土,土地爷,我说,我说,”
她其实不知道土地爷想听什么,只能把她跟瘟神吃什么,做什么都抖落出来。
却发现蚂蚁没少,反而更多了。
似乎有一条蛇也顺着她的裤管往上爬,冰冰凉凉,滑滑腻腻。
她的尖叫声更加凄厉。
“瘟神,瘟神,我们,我们,他,他这五天,除了跟我上床,还出去了两天——”
那冰凉的东西停在了她的肚皮处,没再往上游。
原来土地爷想听瘟神的事情,她搜肠刮肚地回想瘟神都给她说了什么:
“他这两天,先去了太尉府,因为他姐姐被寿筵那天的事情吓病了;
太医们都紧着给老太君和三小姐他们看病,没人理他姐;
所以只能他去张罗着从外面请了大夫给他姐瞧瞧。”
她停下来继续想,那东西又开始动了。
冰冰凉凉地往她的胸口游走,所过之处留下一路湿腻,她吓得声音愈加高亢:
“他姐没,没啥大事,就是被吓着了。呜呜呜,”
她吓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第二天,第二天他本来想回府,但是在太尉府遇上了梁王府的二公子;
被二公子请去画舫喝花酒了。
啊啊啊,别往前了,”
她似乎觉得蛇开始舔她心口的位置。
“啊啊啊,土地爷,他,他没跟我说别的,就说我的腰没有画舫上的花娘腰细。
我,我真的不知道别的”。
终于在感觉到蛇牙似乎已经挨上她的胸口时,声音嘎然而止,晕倒在地。
同时一股尿骚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卫瑗嫌弃地捂住了鼻子,暗骂道:“果然跟黑狗子臭味相投。”
“走吧,小碧儿”,卫瑗把小碧儿召回碧竹筒。
吩咐道,“看来没别的有用消息了,半个时辰后,弄醒她,让她回去吧。”
卫瑗回到府里,草草地休息一会儿,赶在他爹上朝前,把新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太傅。
“梁王府二公子——”
卫太傅沉吟到:
“印象中,此子在众质子中,并不特别突出;
况且他早已不在太学求学,为什么跟乌赤彪相熟?”
“嗯,我记得他在太学中时,学业并不突出,但是为人比较圆滑,长袖善舞。”
卫瑗回忆起那个看起来中人之姿,并不突出的梁二公子。
“按理说,寿筵那天去太尉府的宾客纷纷都恨不得马上离开太尉府;
他反而逗留到了第二天,这不正常。”
“爹,你说”,卫瑗眼睛一亮,“真甲鱼的奸夫,会不会就是他?”
“嘭”,一个爆栗敲在她脑门上。
“虽然你现在是男装,但是这种词也不应该出口。”
太傅瞪了一眼女儿。
“爹”,卫瑗拽着她爹的袖子晃了晃,压根不理他爹的说教。
“我觉得很可能是,毕竟真甲鱼这次流产了;
再怎么要掩饰行藏,他也不得不在这种时刻,冒着暴露的危险,表现出他的诚意。”
“嗯,这个可以继续留意,不过,就算他就是那个,”
卫太尉好不容易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奸夫二字噎下。
“那个人,我们现在也不必急着揭破,待寻到合适的时机,如果”
“如果能把他和真甲鱼凑成一对,板上钉钉,那是最好的。”
卫瑗抢先说道,然后,很自豪地向她爹炫耀,“我说的对不对,太傅大人。”
太傅好笑又赞扬地刮了她一下鼻子,施施然出门上朝去了。
明窗下,卫婉儿忙活了一大早,她给远在清河的外祖母写信。
自她母亲难产去世后,外祖母就替她母亲帮她攒嫁妆。
而萧松的父亲原是打理她母亲嫁妆的管事,也回到清河继续打理她母亲留下的资产。
萧松是外祖母亲手培养起来,准备她出嫁时随着嫁妆来到她身边的。
但是,这一世,她并不想嫁人,所以,她请外祖母将萧松现在就派给她。
看着窗外明净的天空,与上一世,临死前的黑云压城完全不同,她还记得萧松说如果有下一世,他要帮她天南海北收药去,让她再不受弹尽药绝之苦。
如今,就让他们一起努力,让这一世跟上一世完全不同。
派人将信送走,卫婉儿来到隔壁院子,还没换好装,窗外就响起赵淳的大嗓门。
每天的固定戏码,小虎子的争夺战又开锣上演了。
看见卫瑗走出屋门,赵淳翘着尾巴,甩头往卫瑗这里走过来。
“哼,今天不跟你争了”。
留下石桌上的小碧儿和小虎子面面相觑,这家伙今天这是要罢演?
“咱们今天是去酒楼听说书吗?”
昨天他听见卫瑗吩咐飞泉,要给瘟神的戏码推波助澜,那今天的说书一定精彩极了。
果然,伴随着瘟神的恐怖身份,黑狗子的八卦艳情史;
狗屁倒灶的赌博史;
让人愤恨的高利贷黑料都被一一曝光;
很快全城皆知。
而作为黑狗子的保护伞,太尉府的名声也从高高在上,令人艳羡,变得让人有些敢怒不敢言。
“哐”,黑狗子在砸碎了一屋子的杯盘碗碟之后,开始了他声名狼藉,人人避之不及的龟缩时光。
更悲惨的是,他姐在太尉府的日子也变得没那么风光;
所有人都担心瘟神是不是真是她们姐弟俩带来的。
夜幕降临时,小乞儿,周勇,领到了他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京城百里之外,正有一行人日夜兼程,奔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