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都是可怜人啊
“赵文龙,走吧。”狱卒在夜明的示意下打开狱门,朝他招招手。
随着他们一行人的离开,沉重的石门再次缓缓闭合,牢房中又一次恢复原来的寂静……
“赵文龙,问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
“大人,你问吧。”赵文龙内心愧疚道。
“那万事忠平日与你们关系如何?”
“回大人,他平日与我们相处都是客客气气,无半分不妥之处;都是贫困人家,家中有幼子,干活也什么极其积极认真。”赵文龙思考片刻,如实回答。
“嗯,知道了,待会就送你回府史厨。”
“大人不定我罪?”
“此事已查明!”
……
接近未时,夜明如约而至,而那主管早已站于门口牌匾下,四处张望。
远远瞧见夜班一行人后,紧跑几步;待其至跟前后,看到昨日被带走的赵文龙此时也在同行人中,眼底弥漫着一丝雾气,眸中闪过一抹柔情,道,
“大人,可是此事查清?”
“嗯,这件事虽与赵文龙无直接关系,但也与他玩忽职守存在联系,你往后要好好教导!”
“是,属下领命。”府史厨主管心底舒坦了些。
“万事忠来了吗?”夜明直截了当道。
“来了,来了,大人请。”说完,闪身至队伍一侧,微微弯腰,右手做出邀请手势。
等夜明一行人全部走进大门后,那人又跑到前面带路,路过后厨时,众人看到赵文龙安然归来,皆是惊喜出声;
还有位不知名女子,折了节满是青葱柳叶的柳枝,款款上前,本应该是重重打在赵文龙身上,寓意驱除衙门大牢晦气,却是轻轻落在其身上,想来是担心他身子。
“你们这氛围倒是挺好的,挺团结的。”夜明看着这一幕,感叹道。
“大人,谬赞了,都是普通人家,自然也聊得来。”主管说的虽话是自谦,但语气却是如此骄傲。
“走吧。”夜明不疾不徐的迈步走着,其余人紧随其后,一路向前。
赵文龙不知何时将那已然泣不成声的女子紧紧搂在怀里,正弯着腰,低下头,俯在她耳边小声安慰着;
瞧见夜明离开,赵文龙拍拍女子的微微颤抖的肩膀,朝众人离开的方向使了使眼神,却又不忍心将她独自留在这儿,只得牵着着她,跟上众人。
却没注意到女子泛红的脸颊……
男子总是这样大大咧咧;而女子那样忸忸怩怩。
……
“小忠,你跟大人好好解释解释,不要担心,没事的!”那主管如同长辈一般,对着一名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语重心长道。
而那男子背着竹筐,筐中满满都是山货。
“我知道了,谢谢您!”万事忠先是后退几步,朝其深深鞠了三躬,紧接着又似请求般询问;
“主管大人,能不能找一间偏房,我想和夜大人单挑谈谈。”
“好,你们等着,我来找。”看到万事忠一系列行为,那主管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未来得及深思,就已大步离开。
不多时,一间远离人群的偏僻角落包间就被收拾妥当。
“夜大人,进去谈谈如何?”
“好。”听到夜明同意后,万事忠先是推开灰色竹门,径直迈入。
夜明刚准备抬脚,却被陈捭阖一把扯住绣袍,丁宁告诫,“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使诈?你防着点!”
“把这个带上。”
陈捭阖边说边把一个小巧细长白瓷瓶私下悄悄递给夜明。
“放心,没事的。”夜明凝神片刻,也是听话地接过瓷瓶塞进衣带处。
夜明在外面磨蹭一段时间后,终是迈进偏房后,一眼瞧见万事忠坐在次座发愣;并没有直接出声打扰,而是转身关上木门。
“吱呀”一声,既阻绝外界,给两人绝对私人空间,又将愣神中的万事忠惊醒。
“大人!”万事忠迅速起身,朝夜明抱拳行礼。
“坐”夜明朝他微微点点头,指着椅子,平心气和道,自己则是自然走到首位。
待两人落座后,场面倒显得有那么安静压抑,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还是万事忠先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大人,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不问,你就不会主动告诉我吗?”夜明直视万事忠,胸有成竹道。
毕竟,对于交流谈判这类事而言,谁先开口就意味着已然落于下风,输了一半。
“那倒也是,毕竟都到如今这番田地?早点说,晚点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万事忠先撇开视线,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两盏茶水,感慨万分的说。
“那说说吧?”夜明端起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朝万事忠平静问道。
“那就说说。”万事忠端起另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将茶盏重重拍在桌上,满是自嘲,笑着回应。
“大人,可否听我说个故事?”
“可”夜明端起紫砂壶给万事忠空了的茶盏斟满,神色认真的吐出一个字。
“谢大人!”
“在经笥皇朝最偏僻的一郡,有个宛如世外桃源的村子,里面一对厌倦打打杀杀的年轻夫妻,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是这样的日子却终结在三年前,那女子有幸怀孕,但却遇难产;
眼瞧着就要一尸两命,男子也顾不得被别人发现,就要进城寻找郎中;
一身了得轻功也没再隐藏,但却在半路遇到一位大人。
大人了解缘由后,便将随行的大夫借于男子。
事态紧急,那男子也没有仔细考虑,道了谢就领着大夫离开了。”
“待后来,男子上门感谢时,那位大人也是趁机邀请其加入自己麾下。”
万事忠此时双眼通红,嗓音沙哑;大口大口连喝完两盏茶水。
缓缓情绪,继续道,“后来就是,男子帮大人处理一个一个敌人,杀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就连男子记不住。”
“那他就没有想过离开吗?”夜明似是受到万事忠的情绪感染,也是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悲悯开口。
只是,这是在问他话的男子?还是在问他?
万事忠起身将夜明的空茶盏拿到面前,拎起茶壶,但茶壶中的茶水也不够,刚倒满夜明的茶盏,就一滴不剩。
把茶盏推回夜明面前,回神盯着自己空的茶盏,失魂落魄、悲痛欲绝道:
“走?”
“大人,这债都没还完,怎么走?”
“大人,常言道,一命还一命;可如是都像这样,就好了!”
“大人,有些东西比命还难还!情啊!世间的情才是最难偿还的!”
“那女子自从产子后,身体格外虚弱;有了大夫开的药方,却没有钱抓药,只得去问大人借。”
“那大人每次都是摆摆手,说不要还;对啊,是不要还钱,要还的是人情。”
“与自己妻子一样重要的人情!”
“怎么走?怎么走?”万事忠终是压抑不住,怒吼出声。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同情?质疑?
好像都对,又好像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