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醉生梦死（三）
返程的马车中途再无小憩，一路奔波。看来连马都不对劲。
永独摇不清楚，对方是否发现自己，毕竟对这种东西来说，敏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瓮中捉鳖，还是引狼入室，谁都说不准。
当然，永独摇有选择离开的权利，但是，剑急需邪气的供养。想来伤口久久未愈，也是缺了这一味药引。
现在的永独摇，想除掉它，把握是有的，但掉以轻心也是可能的。
另外，她不想放过这场局，无关吗？从入局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舍不下了。
……
天歇了，
永独摇随着马车偷偷溜进茅家庄，畅通无阻。
她悄悄爬上房顶，环视四周，然后坐下。
呆呆的望着前方许久，有些口渴，便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很快酒劲爬上面庞，思绪万千。
与其说是豪赌，倒不如说是往日。
如果那个人在的话，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害怕吗？那很正常，想哭就哭吧，没必要忍着。”
“嗯……”年幼的孩子呜咽着躲藏。
“正常？您也会怕吗？”
“您？怎么这样叫我？…恐惧是人的情绪。只要是人都会有的。”
“那些人说要这样称呼你，才算尊重。他们说我没用还是胆小鬼……配不上原来的称呼，说我一点也不像您，就是，就是……”（累赘）
小孩嘟嘟囔囔的诉说，到后面，唯诺的声音带着哭腔，豆大的泪珠坠落。
温厚的手掌揉了揉啜泣的脑袋，又安抚起抽动的背。
“那么你喜欢这样叫我吗？如果感到不舒服，我会告诉你的。别人口中的只是一种选择，而不是一种决定。
而那个外号，我也有过喔，其实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恐惧。胆小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恐惧才会对前路的危险敬重。
真正重要的是对这份力量的掌控，我需要这样谨慎的小孩！”
“是吗？”
年少人的崇拜热烈又纯净，作为白纸，由指引者书写。
“当然，我从不骗你，草垛后面的孩子们，可以不用再躲了。”
走跑出一些孩童，带着赤诚的仰慕。
“清池姐姐，好厉害，怎么知道我们藏在周围。”
“这没什么，等你长大，多学些东西，也能做到的。那么，现在，你们欠独摇的道歉，要什么时候还呢？”
他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开口。
“有意见的话，没关系，可以直接提的。”
“对不起，但是……”其中一个有点按捺不住，却被打断。
“嘘——不需要告诉我什么原因，我刚刚和独摇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吧？爱哭也好，胆小也好，没什么可丢人的。
你们因为我救了你们的大人，跟着大人们敬佩我的力量，也觉得我身边，也该跟着足以匹配这份力量的人。
这想法很好，只有软弱，没有能力的人是没有权利拥有力量的。
可是，没有谁是一开始什么就会的。你们忘了，独摇也和你们差不多大，她虽然总是胆小，甚至因为几句你们随口的话，就哭泣。
但是她有她的沉着稳重，就像你们有你们的聪明，勇气一样。每个人有擅长也有缺陷。木匠和花匠之间的比较，输的是那个做比较的人。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话总归是伤人的，人都会有缺陷，一个人也不只一种缺陷。
随意取笑是一种缺点，那叫尖酸刻薄，爱嚼舌头的贱舌鬼，这比胆小鬼，可好听不了多少。
但要正心的话，就是言语犀利，耿直端正。可怕的不是缺陷本身，而是一错再错，不知悔改！”
“对不起。清池姐姐，我知道错了。”
“我也是，独摇，对不起。”
“独摇，我不该说你胆小鬼，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同的道歉声。
“没关系。当然能。”永独摇笑的开朗……
年少人的心事应当是短暂的……
年少人的岁月也是短暂的……
有人的悲愁是迟钝又平静的。
初别无感，自此阴阳相隔，处处故人踪，不见旧人影。
跟着清池的那些年，她也见识了很多生离死别，可当真有一天，一切降临在她头上，毫无预兆。
要是，要是，她能坐上那匹骆驼，她们会不会更快些通过呢？
残忍，太残忍了，那么爱热闹的人，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她会不会好寂寞，好希望有人陪她，可是怎么办啊，她带不走她，一旦出了结界，就什么都没了。呜呜呜，为了她这么一个……
要是，没有她呢……
她会永远都是那位强大知性的清池先生！
她会手持紫丁香站在属于她的光辉里……
永独摇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但是怎么都止不住，她拍了拍脸，双手湿润，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眼皮沉重又酸痛，头脑也越来越昏涨。
她望着天际边，这次，她也害怕了，又觉得满腔悲苦，无处话凄凉。
酒一口一口的灌着，回忆一件一件的重现。
不知何时，满天星辰闪烁，圆月高悬。
恍恍惚惚间，她想要喝下解酒药……
一道身影，从房顶滚落，摔在地上。
一会儿屋内灯亮了，传来脚步声，两道黑影闯进朦胧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