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别叫我陈姐!”陈果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隐忍着才没让自己炸毛。
路口的红灯亮了,人行道旁停下一群面色焦急的人,大多是赶路的上班族,夹杂着几个晨练完买了菜的老人。其中有一张脸格外引人注目,因为她不像别人昂着头焦躁地注视着红绿灯,也不像有的人低着头不耐地翻看手机,她只是目光静静地直视着前方,一头微卷的长发落在肩头,刘海很长,几乎遮住了眼睛。
蒋易森没接话,点点头,朝着评委席走去。
“九十八号。”陈果然喊了喊号,然后清了清嗓走回位子上坐下,猛喝了一口水,这才觉得浇熄了喉咙里的烟火。
陈果然原本坐在台下,不仅嗓子干痛,还腰酸背痛,可此时却渐渐挺直了腰背,仿佛被吸进了什么黑洞漩涡,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邑浔那双眼眸,纯净无邪,却又仿佛历尽沧桑,明明是清澈的一汪泉水,却又像隐忍不发的深海。
蒋易森扫了她一眼,视线最后停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人多小心点。”
那并不是一场多么令人瞠目结舌的演说,不管是形式还是内容,都并不新颖出彩,然而那个拿着话筒的人,即便整个人只是沉静地诉说着,却仿佛有着柔软却又坚韧的力量,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仰面看着闪烁的屏幕,只愣了愣,便又走向前去。
另外三位评委通通给予了晋级卡,然而轮到蒋易森时,他却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简历,然后敲了敲桌面:“你真的没有主持过?”
她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
她急忙把目光投向蒋易森寻求共识,可那个原本只是在认真聆听的男人脸上,却出现了一种讳莫如深的情绪,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此时此刻却明显有了一丝激动之色。
一周前。
灯光下,江邑浔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喜色,仿佛胸有成竹,也似乎胜券在握,然而,就在那坦然的平静之下,陈果然却发现她的嘴角突然往下抑了一点点弧度,但也只是瞬间,陈果然觉得大概自己是一孕傻三年了。
“喳。”陈果然淡笑一声,走出门外,示意第一位选手就位。
“是否有经验重要吗?”江邑浔轻轻抚了抚肩头滑落下来的头发,然后抬头环顾了一圈演播室,笑道,“我只要能站在这里就行了。”
陈果然一副“看,还是那个傲娇德行”的表情,可口中却笑嘻嘻地捧着:“当然不是啦,蒋总您向来要求严格,这是咱们做电视的追求。”
商业街中心最大的广告屏上播放起一则招募启事,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陈姐,我刚刚给您搁在桌子上了,我去帮您看看。”
“我叫江邑浔,毕业于奥斯陆大学传播学院,”她顿了顿,微微抿唇,“没有在国内的主持经验。”
“也许你有一副好口才,也许你怀揣着主持梦……”
江邑浔笑了笑:“因为挪威读书便宜。”
一个穿着黑白色无袖连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她一头微卷的长发,绿云扰扰,刘海下一双眼眸亮如星辰。她没有看任何评委,也没有跟大家打招呼,只是静静地立在话筒架前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我是江邑浔。”
蒋易森回头扫了一眼选手群,问:“今天有特别的吗?”
是她了,一定要是她!
新来没多久的小曹唯唯诺诺地应了,然后一溜烟儿地跑进人群,去找那厚厚的一叠选手名单。
蒋易森眉头一蹙,下意识地转起手中的笔来:“奥斯陆?怎么会去挪威读书?”
“挑剔?”蒋易森的眉头挑起,“是我挑剔吗?”
而此时此刻,郦江电视台的六百平方演播厅里,一片嘈杂。
评委席上的欧朝光开口:“请自我介绍一下。”
车水马龙,行色匆匆。
“哦,这样。”蒋易森牵起嘴角摇了摇头,推开桌面上的选手资料,那张纸上除了一张照片,经历上几乎一片空白。他靠向椅背,双手环在胸口,说:“开始吧,你的自备节目。”
大概是这样的回答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演播室里竟然出奇地静了下来,只听到蒋易森的钢笔一下一下轻轻敲打在桌子上。良久,他终于抬起眼皮,望着舞台上的人轻描淡写道:“过了。”
“没有,大多还是刚毕业的新人,还有不少在读的学生,有经验的只占了百分之十,而且在资历上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略略抬眼,眼光从欧朝光脸上经过,流连一番,最后停在了蒋易森的脸上。
而演播室门外的走廊里正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俊男美女,她们都衣着光鲜,每张脸都光彩动人,或对着台词,或喃喃念着台本。蒋易森手持着选手档案从人群中穿过,走到演播室的门口,陈果然迎了上来:“蒋总监,舞台已经布置好了,其他评委也已经就位,可以准备开始了吗?”
“小曹,选手名单你给我放哪里去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评委席上的前辈专家纷纷都意兴阑珊起来,亮眼的选手实在太少,他们不得不把要求放宽,也不再像一开始总是追问许多的问题。演播室里的灯光还是透亮的,舞台上的男男女女们依然竭尽全力地表现着,竭尽全力地在选手群里展露头角。
陈果然追过去:“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晋级海选的还差九个,蒋总,您别那么挑剔了。”
绿灯终于亮了,一行人迅速走向路面,像是电影中的延时摄影,只有她脚步踏踏实实地往前走,不疾不徐,耳朵上戴着的粉红色耳机线偶尔露出头发外,也不知道听的什么歌,从她的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有胆你就来,郦江电视台全国主持人大赛正在招募中。”
对,太棒了,终于找到了!陈果然不禁为自己的慧眼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