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不介意,”她继续低下头,无意识地搅动着盘子里的意面,“我已经回去上班了,天天打照面,所以你放心去接受访问吧,祝你早日红遍全亚洲,财运滚滚,生意兴隆。”
“啧,怎么说话!”郑谦予拍了她脑门一下,然后小声地问,“郦江电视台请我做个访问,你说我应还是不应?”
江邑浔懒得理他,伸手招呼来侍应生要了杯拿铁,想了想,又加了份意面。一天没吃,这个点实在是饿了,正举着叉子狼吞虎咽,郑谦予倾身凑了过来:“有个事我想咨询一下你。”
“嗯,”她抬起眼眸,“我在国外读了两年专业,难道说丢就丢?回来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招募广告,我觉得这是天意,谦予,我为的是我自己,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好吗?”
“你这个洁癖医生管得还真宽!”她伸手要去抢,却被他强行掐灭扔进了垃圾桶,“嘿我说郑谦予,你算哪门子神仙,管我做什么?”
郑谦予在电话那头顿了顿,然后发出了一声咆哮:“那还不滚过来让我例行检查!”
手机响的时候,江邑浔正在房间里看自己的录像带。
郑谦予弯腰过来,一把夺过她的香烟:“烟抽多了也会早死!”
房间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熄灭烟走回去,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关在房间三个小时了。没有采访后,她都是按时上下班,空出了很多时间,却没有朋友可以相聚,也早就习惯了孤独。
周围纷纷侧目,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好说歹说将他劝了下来:“郑医师,你好歹注意一点形象好吗?”
“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一天,我就管你一天,我这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不走了吗?”
她站起身系扣子,憋着气回答:“嗯,不走了。”
丝绒的窗帘紧紧掩着,白色的薄被一半都掉在了地上,她就靠着那半截子薄被,席地盘腿坐着。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有光,忽明忽暗地照着她的脸。她的头发刚刚洗过,凌乱地散在赤|裸的肩颈上,也没穿衣服,只裹着一条浴巾,手臂伸出,不停地切换着手里的遥控器。
“浔,你回来了?”
“放!”她含糊不清。
郑谦予理了理衣领,低下声音:“你想好了?”
一如从前,郑谦予一见到她就掰着她的脸从头看到脚,然后才放心地坐回沙发上,江邑浔翻了个白眼:“好手好脚,没死赖活着。”
气氛突然安静了一会,接着郑谦予捶着桌子蹦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去上班的!你怎么又没告诉我!我就说你回国有蹊跷,原来心心念念的是这个!你图什么?你告诉我你图什么?!”
江邑浔咬断意面,擦着嘴抬起头:“访问?哪个频道?”
江邑浔从包里掏出香烟,点燃,然后靠进了椅背里:“放心,我现在不会去死了。”
电视屏幕上出现的那张脸,属于她的,有曾经生涩的,也有现在更加纯熟的,但,不满意,还是不满意。她按下暂停,与屏幕中正看向自己的另一张脸冷冷对峙,旋即她拥着浴巾站起身,关掉遥控器,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
她失笑,认识他两年,从来都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暴跳如雷。
这些年她学会了很多事,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差一点,学会了死。
她适应了一会,视线渐渐明晰起来,床上丢着一件白衬衫,她解掉浴巾换上,光着腿走向阳台,顺手从桌子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根,拿上火机,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阳台外,天才刚刚擦出一点亮,本来寂静的城市渐渐有了喧嚣,她趴在围栏上,熟练地点燃香烟,仰起脖子缓缓地吐出。
“就,就你以前待的那个频道……”郑谦予踌躇着,“我怕你介意,就想先问问你。”
电话那头是郑谦予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斥责。江邑浔把手机夹在肩窝,掏出牛仔裤开始往腿上套:“一周前,没有来得及向你汇报。”
“呸呸呸!”郑谦予斜了她一眼,“都多活了两年,就别介意活完一辈子了。”
所以她有点明白那位黎小姐,常年被禁锢的那种绝望,除了死,怕是不知道如何解脱了吧。她是被房子禁锢,而她自己,却是被往事禁锢,她的自由,也早就被那个人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