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爱你的决心
牧舟忙拍了一下程睿池的后脑勺,程睿池猛地回过神来,解释道:
“不好意思,刚刚死机了。”
“……”
“这种鸟零散地分布在几乎每个重要社区和建筑物周边。另外,有上百只在西郊车站集结。”
“西郊车站?”
那是大灾变前就建立的车站,这些年城市建设重心东移,新的车站和机场都建在了城东,西郊车站就渐渐荒废了,只有一些远途路线和廉价路线还保留着,平日里的客流量不高,安保并不严密。
“我记得,这次典礼,资源局邀请了很多别区的学生来观看。”
“对。”
“资源局安排了统一接送吗?在哪个车站?”
程睿池面色一僵:“西郊车站。”
路线多、价格低、方便统筹安排。
“贺旭尧,你真是丧心病狂!”
贺旭尧从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驾驶员在安全庆典上成功倾倒朝雾,那固然最好。
如果失败,也没关系。假装被拘捕,麻痹傅清远等人的意识,然后,在安保最松懈时,发起第二次奇袭。
西郊机场的人流量,远远比不上典礼时的广场。
但那都是孩子!
每一个都是小家庭的希望,感染一个孩子,就等于掐住了整个一个家庭的命脉。为了孩子的生存,那些家长也不得不站在贺旭尧这边了。
“我出去一趟。”牧舟转头就走。
“可是执行官让您回家休息……”
“休息不了。”牧舟头也不回,“告诉傅清远,如果我任务失败,麻烦把贺旭尧碎尸万段。”
“等等!”
程睿池毕竟是文职人员,根本拉不住牧舟。眼看着牧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忙给傅清远打电话。
没打通。审讯嫌疑人时,不能带通讯设备。
程睿池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忙驱车往审讯所赶,一路连闯了几个红灯。
牧舟借了件飞行灵器,很快赶到了西郊车站。
天空阴沉沉的,上百只黑鸟盘旋在低空,像是被丝线控制的傀儡,没有任何生物的灵动感。
他们就像草原上的秃鹫,等着下面的人变成尸体,便可大快朵颐。
上千名儿童聚集在车站外,在带队老师们的引导下有序地排列成纵队。
有些儿童有家长陪同,乖乖地牵着家长的手,还有些儿童注意到了天上的黑鸟,既好奇又害怕地与身边同学交谈。
似乎是感应到了牧舟要动手,鸟群中央的某只黑山雀哀啼一声,率领着其余山雀俯冲向人群,专门对着孩童的眼睛啄。
儿童们四散而逃,尖叫声连连,刺得人耳蜗生疼。
牧舟想要挥鞭杀死黑山雀,却不得不小心地躲避儿童,十分受限。那鸟雀似有人的意识,每一次都冲向最密集的人群中,让牧舟的鞭子差点打到孩子。
“哥哥,救我!我好疼啊……”
惊慌之下,某个小男孩抱住了牧舟。他的眼睛被黑山雀灼伤了,血汩汩地往外冒。
牧舟心一软,没有立即推开那小男孩。
腰部骤然传来剧痛,牧舟错愕地低下头,见一根骨节插进了自己的侧腰。
小男孩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放肆地大笑起来:
“去死吧!都得死!”
他的四肢骤然伸长,如同昆虫的肢节一般,一同刺向牧舟的身体。牧舟挥鞭,将人甩出几米远,震碎了几块地砖。
小男孩落地后,吹了一声口哨。黑山雀飞跃高处,在半空中环绕成圆形,齐齐张开嘴,发出同频声波。
玫色粉末如雾般倾泻而下。
那一瞬间,时间变得很慢,一切微小的变化都格外清晰。牧舟的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和du品有什么区别……”
“强迫让参与的民众染上……政府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得批准了。到时候,他就是净土内的王……”
“……但千万不能再摄入了,否则,会超出您身体的承受极限,使您爆体而亡……”
儿童们的尖叫声不再刺耳,而是层层叠叠地远去。
牧舟松开龙吟鞭,坦然地张开手,对着天空,展开幻境。
一道空间裂缝,挡在了朝雾粉末与人群的中间。
……
审讯所。
傅清远放下笔,靠着椅背,有些不耐烦:
“那个叫郑洋的驾驶员都已经招供了,朝雾也已经送检了,你就算继续沉默,我们一样可以给你定罪。这样拖延,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指望李主席来捞你吗?”
贺旭尧笑而不语,像看小丑一样盯着傅清远。
“你要是不乐意说,就算了。我家里有人等,急着下班,就先走了。你就等枪决通知吧。”
傅清远起身要走,贺旭尧忽而叫住了他:
“你很得意吗?”
“我不该得意吗?你都成阶下囚了。”
“不,我是指……”贺旭尧用眼神,示意傅清远微微肿起的嘴唇。
傅清远“啊”了一声:“如你所见,我们感情很好。我不像你,喜欢伤害自己的枕边人。”
贺旭尧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傅清远,我有时候真觉得你蠢得可怜。你这一路走过来,运气太好了,所有人都在保护你,才养出了你这种迷之自信。”
“大家都是重生者,你不知道自己上一世害得牧舟有多惨吗?在这装什么情圣,真爱他的话,就该自刎谢罪。”
“我知道我害死了花荣,我会补偿他们兄弟。”
“看吧,我就说你被保护得很好。”贺旭尧身子前倾,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牧舟只告诉你,花荣死在了jn307污染域。没告诉你,他当时也在jn307污染域里吗?”
“不可能,天空城投放了流明弹,jn307里不会有任何生物存活。”
“对啊,流明弹投放的瞬间,他就和花荣一起死了!但花荣死前塞给了他一块回天玉,可以保证他在24小时内无限复活。他在地狱一般的地方醒来,被不断地摧毁,再不断地重生,哈哈哈……你猜猜他死了几次才走出来的?”
傅清远脸色煞白,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几次?”
“我不告诉你,哈哈哈。”
“现在,咱俩谁更对不起爱人?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指责我的感情?”
“放心,你不会自责太久,因为他马上……”
“砰”地一声,审讯室的门被程睿池撞开:
“执行官,夫人去了西郊车站,出事了!”
“哈哈哈……傅清远,失去爱人的滋味,你要好好品尝啊!”贺旭尧畅快地笑了起来,“你要记住,他是为了你的政治理念,才去救人的!”
轰地一声,玻璃窗碎裂,贺旭尧被傅清远隔空一拳打得喷出血来。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傅清远看都没看贺旭尧一眼,便冲了出去。
他浑身都是软的,脑中一片空白,纯粹靠着本能在驱动灵器。
进审讯室时,阳光明媚;现下却是乌云密布,压得傅清远的心也沉沉的。
他一直侥幸地认为,自己给予的苦难落在了花荣身上,只是间接伤害到了牧舟。
他就是如此地自私,对花荣,只是爱屋及乌。得知苦难也落在了牧舟的身上,才会感同身受地痛。
每一个骨头缝都痛。
他天天甜言蜜语地哄着牧舟,以为自己在付出,其实什么都不算。
雨珠接连砸下来,傅清远抹了一把脸,一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已经到了西郊车站。
车站外一片寂静,儿童们被老师引导着躲在一旁、等待救援。他们让出了一片空地,那里,静静地躺着牧舟,以及一具小男孩的尸体。
牧舟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手里攥着两截断肢,一看便经历过恶战。
吸收了过量的朝雾后,他的皮肤寸寸开裂,浑身都蔓延着红色的裂痕,内里的血肉似乎在燃烧。雨水滴落在他的身上,飘起淡淡的蒸汽。
傅清远无力地跪在牧舟身前,想伸手将人抱起,又怕弄疼了牧舟。
他一开口,已是哽咽:“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掺和进来……”
“你终于来了。”牧舟勾了勾嘴唇,“再不来,我就撑不住了。没留下遗言的话,我会死不瞑目的。”
“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我自己想做大英雄而已。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顾我的亲人,你知道有那些,对吧?赶紧枪毙贺旭尧,我就在地府等着揍他。还有……”
他用尽所有力气,偏过头,痴痴地望着傅清远:
“你想要带领人类回到最初的生活,这理想很好,就算为此失去了我,也不要自责。人固有一死,傅清远,不要为我哭泣……”
“在我死前,让我看见你开心的样子,好吗?”
牧舟无力地抬起右手,触摸傅清远的脸颊。
他的手指滚烫,只轻轻碰了一下傅清远的脸,便脱下一小块皮肤。
傅清远强行挤出一个笑。
“嗯,今天也很帅。以后,就带着拯救人类的决心,继续走下去吧。”
牧舟也笑了笑,满意地闭上了眼,右手无力下垂。
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大雨滂沱,在他身侧溅起点点水花。
傅清远俯身,轻轻地吻了吻牧舟的唇:
“舟舟,你只知道我拯救人类的决心,还不知道我爱你的决心。”
他起身,从腰侧取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