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地下室
掌柜听了这话，放肆大笑起来：
“好你个王老三，你等着，总有我做判官的那天！”
回应他的，是从地砖里钻出来的黑色触手。
触手自下而上将掌柜层层缠绕，包裹成蚕蛹状，骤然收紧，内里发出咕叽咕叽的搅拌声。
新鲜的肉沫不断从触手间隙喷出，溅得一地黏稠。
温谨言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脸，人肉，他脸上沾着新鲜的人肉。这是什么鬼设定？太恶心了！
轿子仍在前进，走走停停。
“牛富贵，前日路上撞了我一下，是大不敬。判凌迟吧。”
壮硕的男人被架在半空，一刀刀剐下肉块。
“周春秀，之前居然敢说我长得胖，长舌妇。把你的舌头塞进肚脐眼。”
妇人的舌头被触手拉出几十厘米长，塞进了肚脐眼中。
“赵二，不卖给我家面粉，是囤积居奇。罚你连吃一天石子。”
“……”
轿子所到之处，便是灾祸所及之处。这位所谓的判官，满嘴都是荒唐之语，随意下达着恶毒至极的刑罚。
可即便如此，镇民们仍旧麻木地看着旁人受刑，有人鼓掌叫好；有人盛赞威武；还有人追着轿子，送礼攀亲，希望判官能为自己报一报私仇。
简直是人间炼狱。
轿子远了，温谨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色惨白：“老大，我好想吐啊。”
“污染环境，小心被判官罚。”
“……”
“开玩笑的，怕你太紧张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我们下一步干什么啊？”
“我想上去看看。”牧舟指了指头顶倒悬的黑塔。
宣布判官的声音，是从天上飘来的。有什么东西，在天上操控着这一切。
“队长他们不是去了吗？”温谨言蹙眉，“再说，我俩也没有飞行类灵器。”
“那就去和队长汇合。”
牧舟二人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刚才进城时，逃到城墙边的人数最多几百。
可按照政府提供的信息，本次污染域半径 5km，预计每小时死亡人数为220人左右，这片区域内原本至少有上千人。
剩下的人躲哪儿去了呢？不可能全被污染了呀。
这个小镇里，有可以大量藏匿人群的地方。
牧舟环顾四周，都是镇民们的住所，普通人如果藏在里面，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最多零星藏一两个。
其他人呢？躲哪儿去了？
牧舟眼睛一亮：“我们来的路上，是不是有一个荒废的庙？”
“好像是。”
“回去看看。”
那破庙离高墙很近，所有人来时都没注意到它。牧舟让温谨言候在庙外，自己走了进去。
庙里摆着高大的财神像，却破破烂烂、积了层灰，多年无人祭拜了。
“连财神都不拜，这镇子里的人真是奇怪。”
牧舟踢开地上的杂草，细细寻找。
神像右边的一块地砖有些突起，牧舟掀起地砖往下望，乌漆嘛黑的，有条地道。
地道并不深，成年男人几步便能落地，内里倒是有些长度。
走到底后，发现那里供着一座触手雕像。与掌柜家不同的是，这座雕像上的触手在扭动。它是活的。
牧舟心中一紧，后退几步，往边上拐去。
他听见了细碎的人声，隔着一道墙。
“有人吗？”牧舟温声道，“我是守卫军的，有人的话，麻烦出个声。”
“守卫军，守卫军来了！”
墙后一下嘈杂了起来，机械齿轮转动声后，墙壁移出了一扇门。门后，挤满了焦急的人群，比大灾变前的早高峰地铁还要夸张。
“你真是守卫军吗？”为首的中年眼镜男激动道，“你们已经解决污染源了吗？”
那眼镜男很眼熟，牧舟一时却想不起来。
“还没有。大家安静一点，别惊动了地上的npc。”牧舟探头往里张望，“这里有多少人？”
里面太黑了，空间也很大，一眼竟望不到头。
“大概五六百人吧。还有一些人藏别的地下室了。”
“你们怎么知道有地下可以躲？”
中年眼镜男神色微变，讪笑道：“就是意外发现的。”
看样子，这个中年眼镜男是民众们的主心骨。牧舟尽量温和地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老周就行。”
“这里只有你们吗？”
“不，还有个npc。”
众人挤出条道来，给牧舟看尽头处的人。
或许，那已经不是个人了。十二三岁的女孩，用铁链捆在柱子上，皮肤如同白纸一般，双眼只有瞳孔，没有眼白，咧着嘴无声地笑。
血红双唇间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蠕动的黑块。
在她的身旁，还绑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让人用破布堵住了嘴。
牧舟眉头微蹙：“这是……”
“这npc不是原生的，是被污染出来的。”老周解释，“唉，也是苦命人。这对姐妹不久前刚搬来东湖路，一起在附近的餐馆做服务员，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打算过几天就搬走了，结果妹妹被污染成npc了……”
在老周的絮絮叨叨间，牧舟早已走到npc小女孩身边，替她解开了铁链。
“哥哥……”小女孩瞪着无神的黑色眼睛，说话声像是指甲刮动黑板。
“我不是你哥哥。”牧舟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就像游戏里的npc，一般是固定在的地点和时间出现的。其他的镇民都在地上，包括来时被污染的那个男人，只有小花，是单独刷在了地底下。
“哥哥……”小花嘻嘻地笑起来，“判官哥哥。”
她完全没有在意身边的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门，跪倒在雕像前，又喊了声“哥哥”，喊完，抓过一只触手，咀嚼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汁水翻腾声在地下室回荡不停。
牧舟摸了摸小花的头，问道：“他不是你哥哥吗？你怎么能吃他？”
“哥哥，被吃掉了。”
哥哥被吃掉了，判官被吃掉了？
可判官不是这个镇子里权力最大的人吗？
牧舟琢磨着小花的话，还是没思路，便将一路所得到的消息全部传给了总部。
而后，主动帮民众关上了门，隔开了他们和小花：
“你们就安静躲在这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我们会尽快摧毁污染域。”
走出地下室，空气清新了不少。
屋外彻底暗了，夜晚来得太突然，空中不见一丝光亮，仿佛随时能滴出墨来。
这很正常，大部分游戏世界中的时间与现实世界是不对等的。比如按照1小时=1分钟来进行换算，24分钟即一昼夜，也有的游戏中1小时代表一昼夜，都能让玩家更沉浸地体验虚拟环境。
惊喜的是，队长余石和队员邱辉也在庙外。
“队长、邱哥。”牧舟礼貌地点头，“上面有什么发现吗？”
“别提了，我俩差点交代在上面了。”
原来，余石和邱辉穿着鲲鹏翼飞到半空，才发现那塔上没有任何的门窗，完全是实心的。
余石不信邪，想飞近些，摸摸看。
越接近黑塔，越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飞到黑塔边缘时，余石伸出手，碰了一下黑塔的表面。
那一瞬间，剧痛贯穿全身，像是灵魂被人强行撕离肉体。邱辉也被波及到，心神恍惚了片刻。
二人被黑塔的禁制击飞，直直摔进了一间旧棚子里，把人家棚子都砸塌了。
偏偏余石还不信邪，又试了两次。一次戴着手套，另一次用自己的武器。
都被击飞了。
“这玩意儿还挺邪性，根本不让人靠近。”
牧舟抬头，又看了眼黑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黑塔的塔尖在缓慢地转动方向。
温谨言也跟着抬头，惊呼起来：
“不对啊。我们进来的时候，这几座塔的塔尖不是朝着这个方向的。”
“你确定？”牧舟眼睛亮了，温谨言的灵能是【明察秋毫】，他对于细节的把控是远超于常人的。
温谨言呆呆地指了指左边巷子：
“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塔尖延长线的点应该在十点钟方向，大概离咱们五百米远的位置吧。”
而现在，塔尖延长线交点落在一点钟方向，离他们的距离也远了许多，并且还在不断地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