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见家长
温谨言瞪大了眼:“表哥?我怎么没听老大说起过。”
“远房的,前段时间才认上,舟舟害羞,肯定没好意思跟你说。是吧?”
说着,捏了捏牧舟的肩膀。
这一下并不用力,其中意味再显然不过了:台阶我给了,你要不要顺着下呢?
牧舟心中冷笑,却是理智地搂着了傅清远的腰背:
“对,前段时间刚相认,所以他才帮我。”
两人相视一笑,宛如亲生兄弟般,暗地里却都不甘落后地加重了手劲。
这说辞还算有道理,院中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温姨心中原本紧绷的弦松懈了下来,完全恢复成了慈爱的长辈模样:
“那就好,从前小舟没有亲人,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有您,再也不会吃苦了。”
“温姨,叫我清远就好,别‘您’啊、‘上将’啊的,你和谨言都是舟舟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一家人何必那么疏远。”
温姨仍是有些局促:
“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家里都没准备什么,你们先坐,我去做饭,给小舟接风。”
温家并不大,小院围着三间小平房,一间客厅、两间卧室,厨房是用铁皮搭的半开放式小棚,天气不冷的时候,大家习惯在院子里吃饭。
因为傅清远的突然造访,温姨去最近的菜市场,斥巨资买了几样肉菜,准备一展身手。
她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几个年轻人也没闲着,洗菜择菜的,一时热闹非凡。
呛人的辣椒味飘满小院时,牧舟正在客厅里搬桌子。
一不留神,让傅清远抵到了墙上。
白色墙灰簌簌下落,客厅门掩上了,屋内暗得很。
傅清远的呼吸近在咫尺:
“刚才,温姨跟我说,吃了晚饭就留下来休息,别走了。我是觉得,你们这房子又小又破,配不上我的身份。”
“所以麻烦你吃完饭赶紧滚。”
“可是温姨又说,房子太小了,只能委屈我和你睡一张床,我就答应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娶你不就为了睡吗?难道还要我做和尚?倒是你啊,一点都不自觉。我今天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就不打算感谢一下我?”
“什么忙?捞我出狱?我已经和你领证了。”
“不是这个,我是说,刚才帮你扯谎。”
“……”
“看来你不感谢我。”傅清远似是遗憾,“那好吧,我去告诉温姨,我不是你表哥,是你的亲亲老公。”
屋外,温姨扯着嗓子让温谨言去买几瓶饮料。
牧舟蹙眉:“你想怎么样?”
“今晚……我想和你做一些合法伴侣之间的事。可以吗?”
傅清远压得更近,与牧舟鼻尖相碰,深沉欲望几乎要从褐色的眼眸中溢出,仿佛下一刻就要撕裂牧舟单薄的衣衫,肆意侵略。
牧舟别开脸,压低声音:
“你别太过分了。我和温谨言一间房,你还想当着他的面乱来吗?”
“当着他的面就不能吗?”
“那怎么能!”
牧舟激动地咳嗽起来,这简直是24k纯畜生!
“我只是想以后和你牵手睡觉,这都不行?”
“牵、牵手睡觉?”
“对啊。”
“那你为什么要用那种……”
那种语气,那种眼神。
分明是故意诱导牧舟往少儿不宜的方向想,再摆出一副“我清清白白,是你过于期待”的嘴脸,抢占道德高地。
怎么会有如此阴险的人。
“行不行啊?你那个小弟可要进来了。”
院外,温谨言在问温姨要钱,温姨让去卧室的柜子里拿。
脚步声渐近,牧舟咬咬牙:“行!”
大门推开,温谨言毫无防备地走进来,看见傅清远和牧舟在合力搬桌子,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温谨言放空脑袋,拿了钱就乐颠颠出门买饮料了。
晚饭果然就在院子里吃。
这时节天气凉爽,晚风吹得人醉醺醺的。
四人围着一桌好菜,吃了许久,因为温谨言话实在的太多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他讲成惊天八卦,大灾变前,他这样的人,怎么也能混成个知名作家。
牧舟只是闷头吃饭。
在监狱里关了三天,都快感受不到胃的存在了。
直到第一口米饭入口,胃仿佛回过神来,向他索要欠下了几天的债。
牧舟吃得不快,细嚼慢咽的,也不挑食,每一口都十分享受,像是盐碱地里的幼芽,在疯狂地汲取生命所需的营养。
大部分人见到牧舟的第一眼,都会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声美人,同时给他贴上“不好相处”的标签。
他极瘦极白,五官精致,眼角锋利,又不爱笑,让人无法联想到他讨好卖乖的情态,倒是可能下一秒就被他斜眼蔑视了。
现下专心吃饭时,却莫名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一碗莲藕排骨汤悄然落在牧舟面前。
牧舟抬头,瞧见傅清远骨节分明的手。他一直在和温姨说话,不知何时腾出空给牧舟盛的汤。
政界影帝。牧舟腹诽,夹起一块排骨恶狠狠地咬下去,仿佛在咬傅清远的肉。
傅清远连余光都没给牧舟,嘴角却渐渐带上了笑。他很会讨长辈欢心,话不多,但三言两语就能夸到点子上,哄得温姨面色都红润了。
温姨开心,牧舟自然不会扫兴,去拆傅清远的台。
上一次和温姨、温谨言一起吃饭,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那些记忆太过久远,有时候都像虚无的梦,不可深究。只要能让他们活蹦乱跳地陪在身边,做些戏来维持这虚假的热闹,又有何不可?
于是,在傅清远将大块红烧肉送到嘴边时,牧舟也乖乖地吃了。
温姨笑得合不拢嘴:“这兄弟就是不一样啊。才刚认上,就这么亲热了。”
牧舟:“……”
傅清远:“小舟从前走失了,我没能尽到做哥哥的责任,现在当然要补上了。来,再吃一块,啊——”
牧舟强忍着怒意,吃了。
在桌下,狠狠地踩住了傅清远的皮鞋。
傅清远面色不变,温柔地凑到牧舟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
“我这双鞋八万,你再踩,我让温姨赔。”
“……”
牧舟抬脚,放过傅清远。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晚饭后,一桌人正好凑了桌麻将。
这年头,政府不准平民有幻想性娱乐,电视剧、电影是没得看了,游戏也没得打,棋牌倒是复兴了。
温姨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打麻将,牧舟和温谨言耳濡目染,牌技也不错,唯有傅清远,烂得不忍直视。
玩够了,便要上床休息。
牧舟没骗傅清远,他和温谨言确实是一间卧室。
为了能让牧舟有地方睡,当年温姨特意卖了温谨言的单人床,换成上下铺。
这上下铺还是从附近倒闭的学校淘的,有些年头了,无论上下铺谁翻身,都会吱吱作响——总之,不适合在床上有任何大幅度的活动。
“我劝您还是回家吧,少爷。”
牧舟斜眼瞥傅清远,谁不知道傅清远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家的卫生间都比这间卧室大。
“可以啊,我带你们仨一起回去。我家还蛮大的。”
“你就不怕我趁你睡着了,一刀杀了你?”
“不会的,丁岩的事还没彻底解决,不是吗?”
“哼。”
“你这人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呢。虽然我逼你结婚,但平心而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结婚了,不是吗?我英俊多金,风趣幽默,深情专一,就算是那方面……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牧舟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上一世的记忆,如同斑驳画卷徐徐展开,每一幕都浸染着鲜血和啼哭……
“全身80烧伤!呼吸减弱!”
“病人需要立刻手术!”
“快通知麻醉师来插管!”
医务人员脚步匆忙,整个科室兵荒马乱。牧舟扶墙站在走廊边,双目失神,整个身体都是飘着的。
被推进手术室的,是他最好的朋友,温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