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刺绣
清晨，用勤院中
今儿不学宫规礼仪，贾姑姑命人拿来了一些布料，说要看看大家手上的刺绣功夫如何。
苏稳分到了针线后，却一直卡在穿线这一环节上。
贾姑姑来回踱步看着宫女们手中的刺绣，禁不住内心的满意直点头，然而当走到了苏稳这一边，见她还困在穿针引线上，嘴角立刻就不满的耷拉了下来，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只瞧了一眼又巡到别处去了。
“我帮你”
正当苏稳无助得一直大眼瞪着小眼时，徐婧忽然伸出双手，接过苏稳手中的针线。
只见徐婧揉了揉线头，然后轻而易举就将线穿进那个小小的针孔里去，“给你。”
苏稳接过后，有些迟疑的说道，“谢谢。”
这两个字从苏稳口中说出，显然有种烫嘴的不适应。
苏稳左手拿着针，她打算绣一只凤凰，但一直磕磕绊绊的，每三两针就刺得自己的手指滋滋冒血。
她一边认真绣着，脑子一边不合时宜的飞来一些模糊似乎有些久远的记忆。
“你这绣的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能见人吗？
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大昭里有头有脸的闺阁小姐们自小就会由嬷嬷教导，绣得一手好的女工，嬷嬷同时教你和你姐姐，你绣的东西和姐姐的比比，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啊。”
贵妇人满脸的不耐烦，将刺绣狠狠的扔在小女孩的面前。
小女孩说道，“嬷嬷她，不曾教过我，我也不曾分过针线。”
“说你笨你还在狡辩”
苏稳又被针扎了一下，她看着手上的绣花针，却莫名的愣住了。
“你这小鸡绣得好可爱啊。”
徐婧探过头来，略微顿住，稍稍斟酌，选了‘可爱’一词，这时她才注意到苏稳原来是左撇子。
苏稳低头凝视自己手中的绣布，并没有和徐婧解释自己绣的是凤凰。
她忽而暗暗笑了一声，心想确实挺像小鸡的
苏稳笑罢，探头瞧过徐婧的，见她绣的是一幅夏日莲花图，不禁感慨，“你绣得真好。”
徐婧笑应，“从小我阿娘就教我了，她说大昭的姑娘们都要学女工的”
这话音刚落罢，徐婧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嘴。
当听到徐婧说“阿娘”时，苏稳总是止不住的心酸与羡慕，为何自己记忆中的阿娘总是不断在打骂她呢。
徐婧也注意到苏稳的神情有些闷闷不乐的，便是主动岔开话题，“你喜欢什么花啊？”
“海棠吧”。
苏稳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只是印象中有个女孩拿着一支海棠发簪，高兴的朝苏稳跑来，苏稳也不记得她唤自己什么了，只记得那女孩高兴的说，“东西不值钱，只是我的小心意，若您不嫌弃便收下吧。”
……
徐婧还没来得及应话，上头的贾姑姑便扬声道，“好了，别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嚼舌根，我是让你们刺绣，不是让你们说话。”
徐婧和苏稳听到这话，都心知肚明是在说着自己，于是相互笑了一下后，也就老实了。
苏稳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刺绣，她心绪虽一向平和，但此刻内心耐不住对自己的厌恶，是不是自己太蠢笨了，怎么绣都绣不好。
她忽而抬起头来，目光将宫女们手中的刺绣都逛了一圈，不禁感慨道，“她们绣得真好，不像自己”
内府局
“汪总管，今早用勤院的一个宫女送了一样东西过来，说让公公您过目。”
小太监见汪总管进了屋，连忙弯着腰子为他斟茶。小太监人长得瘦瘦高高的，每每在汪公公面前，都弯着腰，勾着背，尽量让自己的头不要越过汪总管的身高。
汪总管喝下小太监端来的茶，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不经意的问，“苏稳？还是何人？”
“不是苏稳，奴才不认识这宫女，奴才问她姓名，她只说公公看了信，便会知晓了。”说罢，他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件，双手捧上，越过自己的头顶，恭敬的交给汪公公。
汪公公脸上没有期待，只是觉得多了一件麻烦事的表情，不急不慢的打开，见信封里面除了一封信外，还有一个荷包。
汪公公道，“呵，这手艺绣得还不错，只是这绣得是什么？两只鸭子？”
小太监回道，“公公，这不是鸭子，这是两只鸳鸯。”
汪公公皮笑肉不笑道，“鸳鸯”接着汪公公才看了那封信件，不多时看罢便对小太监说道，“去，把蜡烛给我拿过来。”
“是”小太监立刻过去将桌上的蜡烛给拿了过来。
只见汪公公将方才看的信件的一角伸进蜡烛火苗中，不一会儿火蔓延，汪公公将快成灰的信笺扔在了茶杯中，然后挽了挽袖子，拿起桌上的水壶，将水注入到茶杯上，继而汪公公拿起茶杯摇晃了两下，伸手拿到小太监的面前，命令道，“喝了它。”
小太监半分不犹豫，直接端过就喝了去，嘴巴上还残留着些黑黑的灰烬粉末，他笑着道，“多谢公公。”
汪公公看着极为满意，问道，“用勤院那个叫做苏稳的宫女若是来了内府局找咱家，记得态度好恭敬点，这可是未来的主子啊。”
“未来的主子，公公，这是怎么说？”
汪公公笑着说，“小东西，你以后便会知道了”说着，汪公公将手上的荷包递给小太监，说道，“查查这是谁人的手笔，叫宫正司配合着，把人抓来。”
申时 用勤院
在徐婧的耐心教导下，苏稳也开始绣得有模有样了，不过要跟在场的众人相比，还是逊色些。
但对于苏稳也足够了，她心中一刹的欢喜，正抬头望向窗户外的一片绿意，心情不觉好了许多。半晌后，她收拾心情，继续低头手中工作之时，一个嫩粉色的荷包突然在苏稳面前晃了晃。
苏稳神色木然，目光顺着那只拿着荷包的手，继续摸索瞧着，发现竟是徐婧。
徐婧脸上洋溢着笑容，开心说道，“送给你，你喜欢的海棠花”
苏稳的目光此刻又从徐婧的脸上回到她手中的荷包，乍一看，见那粉嫩的荷包中绣着海棠花，再细一瞧，发现海棠花的右下角处竟还绣着苏稳两个字。
苏稳脸上绽开笑颜，眉目盈盈，双手接过，惊喜道，“你绣的？”
徐婧小表情骄傲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晚些时候我们再到太医院去抓一些安神的紫石英在里头”
徐婧话还没说完，注意力被门口好大的声响吸引去，忍不住探头去瞧了瞧。
正见一个宫正司穿着的女官带头，身后带着四五个太监。
苏稳安静的在一旁打量这女官，见她的女官服饰，猜测她应是宫正司女官中最末等的女史。
陈女史踏进屋中，那眼睛仿佛黏在了头颅顶上，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宫女徐婧何在？”
徐婧没想到瓜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时间又好奇又害怕，连忙起身道，“回大人，奴婢正是徐婧。”
陈女史冷漠瞥了她一眼，随后毅然抬起手来，同身后的人吩咐道，“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