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余染将药往前一递：“你大概不知道，我最讨厌醉酒的人。你要是想要人照顾，我把周秘书给你叫过来？”
顾霖撑起身靠在床头，在她掌心里拿过药：“我知道。”
余染一愣，脱口道：“什么？”话刚出口恍悟过来，他其实是在回答她。
她扯出一丝笑：“你这样好像是在提醒我，你什么都知道，所以什么都能掌控。”
顾霖放下水杯：“人心最不可控，尤其是你的，别把我想得太复杂了。”
窗外夜色正浓，飘窗被风鼓动。
他看她头发半干，短袖睡衣露出纤白的手臂，说：“这里夜晚温度降得快，吹干头发去休息吧。”
余染垂了垂眸，起身走到门口，偏头问他：“要帮你把灯关上？”
顾霖望过来：“不用，你总不能让我就这么睡下吧。”
她了然，到客厅吹干头发，进去另一间房，“啪嗒”一声落下锁，躺到床上，这时才听见顾霖去盥洗室洗澡的声响。
余染仰躺着，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明黄的灯光照得一室温馨透亮，她想起那个玛瑙耳夹被她拆下放在了洗漱台上。
她扯过被子盖住脑袋，过了会儿，听见顾霖走出浴室，脚步声到了客厅，良久，再没听见其他动静。
她犹豫了几下，爬起来，开门出去。
沙发上那人回头看向她，嘴角露出点笑意。
她走到他旁边，坐下。看着他双眼，说：“以后别去韶安市了，我们的事，无关其他人。”
顾霖默了默，拉过她的手，将洗漱台上发现的耳夹放到她掌心：“收好吧。”
又顺势将她拉近，转而道：“记得我说过，叫你回房休息，可你，”他顿了顿，“你知道我怎么理解的吗？”
余染收紧那枚耳夹，闻言，呼吸滞住，似懂非懂地看他。
顾霖将手环到她腰际，轻轻笑着：“你这双眼睛，更像是在印证我的理解。”
余染别过头，脸色波澜不惊地回：“顾霖，喜欢什么，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如果你觉得没必要，那就别喜欢了。”
顾霖松开她，神色舒朗：“你倒会谈判。”
“回房去吧，那副耳夹你要是不想戴，那就不戴，我送出去的东西收不回来，你要是打算扔了，别让我知道。”
余染看他一眼，研判着什么，最终起身离开。
——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九点，余染本以为会就此启程回青州，顾霖却给他们安排了爬山项目。
余染迟疑道：“你不是来出差的吗？”
“嗯。”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服，答，“都忙完了。”
余染撇下眼：“可我没空，得回青州。”
她来的时候约了几家公司面试，时间安排在明后两天，要是跟着顾霖去爬山，那她明天就别想起来了。
顾霖淡淡看她：“忙什么了？”
余染顿了顿，说：“公司面试。”
“选了哪几家？”他像是不在意地随口一问。
余染答：“盛达影视，铭印文化，还有纸悦传媒。”同时不忘补充，“暂时就约了这几家。”
顾霖点点头，沉吟片刻，说：“盛达这几年面临重大转型，上面的人还在换，你去了未必符合自己的理想；铭印自从砍了经典解读和原创板块，只专注做教辅，你喜欢的话可以去看看；至于纸悦，你确定想去？”
纸悦跟字声一直存在竞争关系，自从许唱走了后，两家公司的竞争越演越烈。虽未在明面上交过锋，但背地里压价拉关系抢项目的事余染多少听滕导提过一两句。
“只是去面试，总要去看看才能确定吧。而且，我能不能进去还另说。”
顾霖思考了会儿，问：“你就一点也不考虑‘图南’吗？”
图南是青州市家居品牌的新秀，也是他的公司。
余染听了，立马改口笑道：“顾总，我们的关系本就一笔糊涂账，字声那事在我心里还没完全过去呢，你这样，不就做实我走后门了？”
她叹了口气：“没想到啊，顾总除了喜欢年龄差，还喜欢玩办公室恋情，你知道这种题材放电视剧有多老套了吗？”
顾霖抬眸扫她几眼：“你倒喜欢惹我生气。”
余染低头忍笑了会儿，却不敢接过这话，转移话题说：“不是要去爬山吗？这太阳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走吗？”
他们去的是位于华阳市北城区最北端的华福山，这山虽名为山，但本身就坐落在城市中，海拔高不到哪里去。入眼的除了偶尔冒出的几个小山丘外，最多的就是人工铺造的缓坡。
不就是一个大型公园嘛，余染咂舌，跟韶安市的髻岚山比差远了。
走了一个钟后，她觉得索然无味，一路上的风景大同小异，脚板踩在水泥地上的酸疼反倒越发明显。
我就不该跟他出来，好好地找什么罪受呢。
顾霖见她闷声着，越走越慢，回身等她：“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到那休息会儿。”
余染颇为愤懑地瞥他一眼，走到亭子一屁股坐下，他好笑地看她：“你在这坐着，等我回来。”
她没问他去做什么，只默然捶着大腿，等他走后，摊靠在扶手上，一副大彻大悟无所顾忌的样子。
在习习的山风中，缓缓闭上眼。
不多时，余染察觉身前站了个人，还有丝丝凉气传来。她抬眼去望，见顾霖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吗？”
原来是买水去了。余染帆布袋里那瓶喝得也差不多见底了，可她没去接，视线移到他另一只手上，露出的瓶身沾着水珠。
“我要冰的。”
顾霖晃了晃冰矿泉：“我已经喝过了。”
余染细看那瓶盖，根本没打开过，她哼了声，接过眼前这瓶，仰头喝了几口。
“这山还要爬吗？你看这一路的人工痕迹，多没意思。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顾霖看向远处，说：“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坐观光车上去，今晚不回酒店了，在这留宿。”
“啊？”余染微微疑惑，“野营啊？我们可什么都没带呢。”
顾霖不禁失笑，说：“桃花涧上有提供住宿的地方，周秘书帮我们预定好了房间，我们的行李也放到那了。”
余染对他的擅自安排表示不满：“我明天还有面试。”
顾霖问：“约的什么时间？”
“早上十点和下午三点。”
顾霖没犹豫，直接道：“早上的改为视频面试，下午那个，我们三点前能回到青州，我送你过去。”
余染张了张嘴，还没吐出一个字，就忽然见不远处驶来的观光车上坐着一车熟悉的人。
车上的人还没发现她，她便赶紧别过头去。
等车走远了，扭头去追望，见车子拐了个弯，没影了。
她看向顾霖，见他神色如常，她问：“你安排的？”
“只是凑巧知道他们要来华福山拍旅游宣传。”
余染微眯起眼，显然不相信：“这么凑巧？你前脚出差来华阳，又让我跟着过来，后脚他们也到了。”
顾霖侧头凝视她：“我没那么大本事。”
余染哼了一声：“那你猜他们会住哪里？桃花涧？”
顾霖伸手按了按炸毛的余染，在她反抗前收回手，说：“你要不想见，就当不认识。”
听他这么说，余染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叫不想见？什么叫当不认识啊？
她做什么要这样不待见他们。
好歹是字声的前职员，离职时除了跟刘总有交锋外，跟同事，还有跟滕导都没闹过不愉快，她没必要这样避着。
“你误会了，只是觉得跟你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有些……怕他们误会罢了。”余染说完忍不住自嘲，什么陈腔滥调，跟演苦情剧似的。
“余染，”顾霖试图纠正她的错误认知，问她，“我们的关系堂堂正正吧，你有什么跟人开不了口的？”
话虽如此，但她离开字声不就有他的原因在吗。余染可有阴影了，总觉得自己是被顾霖收在身边养着的小情人。
不光她这么认为，知晓她和顾霖视频风波的人大概也会那么认为。
虽然在那个视频里，青大的几个领导和顾霖才是主角，吃饭地点也是光明正大地在学校西区的“四叹”店内，视频里的人更是没有任何举止不当之处。
可有心之人的恶意曲解和推波助澜下，结合之前顾霖拒绝那么多家媒体的采访，独独把橄榄枝伸向了并不主攻访谈节目的字声传媒，再扒出采访的主持人是她后，似乎一切都指明了她和他关系的微妙。
外界没有挖出顾霖结婚与否的消息，但余染跟顾霖存在不正当关系的言论早已甚嚣尘上板上钉钉，连带字声先前为顾霖公司拍的企业宣传片都被罩上了一层阴影。
余染看过视频下面的评论，采访那条成了攻讦的重灾区，那些人扣着每一个字眼解读她的采访多么不专业多么没技巧，她要不是当事人，估计也会觉得评论里的话多么义正言辞。
那时，作为甲方代表的顾霖和乙方阵营里的余染，都嗅出事情的不简单，便由公司出面做了一次危机公关。
严正声明发出去后，余染曾盯着右下角的公司印章看了看，一时感慨无量，她一个传媒公司的普通职员而已，竟能过得如此水深火热、刀光剑影。
因此，余染现在要是跟顾霖双双出现在字声传媒的人面前，难保他们不会误会。
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混淆起来，三分假七分真的事就更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