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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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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桥找不到穆夫人有些慌乱,发现师父和唯希也不在,心下安稳不少,唯希必定跟着自家夫人,师父无事不会与人走散,以他周全的性子大概在新朋友那边。

    与萧风遥打闹情绪激动,喧闹时说话又费嗓子,白九居找过来时,两人正坐在糖水铺子休息。

    得知穆夫人先回去了,洛桥略显遗憾,随即释然,“天色不早了。”

    只有白九居知道,这个时辰穆夫人绝不会生出困意。

    两座茶楼之间建着一条连廊,站在此处能将湖面烛火尽收眼底,聚在一起宛若明月照亮湖底游鱼,散则点点星火悠闲漂远,从市集中来目接不暇,仍能被各式的灯笼惊艳到。

    洛桥与萧风遥的脑袋凑在一起夸灯笼,白九居淡笑着随意瞧上两眼,余光闪过一个小小的黑影,侧头而视,远处隐隐约约是两个人。

    不动声色用眼神描绘边际,暗处独属于他的景色,楼下灯火是他们的怡人。

    看着她拿起放下,伸展腿脚,左边瞧瞧右边看看,拢了斗篷将脑袋遮住,缩成小小一团,白九居似乎能听见卷起袍边的风声。

    那个影子离开许久,久到他有点担心她的安全,视线中的影子低下头后一直没再抬起,白九居站不住了。

    与萧风遥说自己要出去逛逛,转身下了楼,心里虽急还想替人保守这个秘密。

    街角拐弯,左右无人,白九居飞身上檐,墙垣相连,脚尖轻踩,不到一刻落到穆夫人身边,人依旧不声不响。

    “同样的招数,对一个人使用两次,不合适吧。”白九居俯视穆夫人被风掀开的侧颜,若非见识过装睡的模样,也许就信了。

    闻声,穆夫人睁开眼微微起身,“知是贵客,自然不用。”

    与此同时一阵风声,另一道人影上墙,招比人快,即使看清来人的模样,也依旧躲闪两招才停下。

    “唯希,无事,白公子的品行可以信赖。”

    唯希得了穆夫人示意,对白九居抱拳,后者回礼,“定护你家夫人平安。”

    待唯希离开,白九居坐到木桌另一侧,“不知在下何处让夫人不信任。”

    穆夫人拢了拢斗篷,轻笑一声,“公子的心性品行称得上正人君子光明磊落,唯独一点聪颖很难不让人忌惮。慧极必伤,时尽藏拙。”

    “夫人如此高看,在下着实受宠若惊。不过,如此形容,更似夫人。”

    一支酒杯满上,欲放到白九居面前,桌子未过半,那人便双手接过,没有言语间的针锋相对,诚恳认真地道谢。

    挂着笑意,举杯共饮,讨论起徐州小吃与远处的灯火,“唯希依着妾身的喜好买的,公子若不适……”

    “不敢不敢,吃人嘴短。”

    穆夫人原想说他可以去挑些喜欢的,文人说出俏皮话更显俏皮,到嘴的话也就变成了“是呀是呀,知晓就好。”

    眼前的糕点撒着桂花,却远不如桂花酒味道更浓郁,酸甜咸辣的小吃摆了一桌,样式很多,每样三四块,空了的包装纸撤下,从布袋里找出新的展开,尝到唯希喜欢的口味,重新包上收起来。

    “有洛桥她们爱吃的,尽管打包,错过可不好寻。包装没有字,唯希也不一定记着哪家。”

    “他们俩边走边吃,现在估计在桥上消食呢。”

    穆夫人笑着问,“洛桥知道自己在外面被人如此诋毁么?”

    “夫人不说,大概就不知道。”

    不与他贫嘴,穆夫人转头望着,渐渐出神。

    身边是风土,远处是人情,熙熙攘攘的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传到耳边小了不少。孩童在街角玩闹,年轻的母亲笑看着举高高的孩子,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手牵手脸上洋溢着幸福,花灯的光亮静静等待每一个过路人,看不清黑也没有那么斑白,举手投足间彰显岁月,面上平静祥和,被一大家子簇拥在中间。

    不知过了多久收回目光,想起身边还有人,想到三人行。

    忠君爱国之辈,按照当今齐国朝堂,盛世飞鸟尽良弓藏,颓势则马革裹尸。忠于朝堂忠于君主爱民爱国,却落得比世上多数人还悲惨的下场。君子困于礼教,侠气困于情义,白九居和萧风遥是齐国人,愿为国生为国死,可身为师父,舍得洛桥远离家乡埋在此地么。

    穆夫人很想问一问当事人。转念问自己会改变谋划么,答复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穆夫人给自己一个冷笑,廉价的同情。

    许是久不入纷扰心慈手软,又或是酒醉人多愁善感。折磨都是留给活人的,死了就一了百了。穆夫人如此告诉自己。

    倒了杯酒,手指垫着轻点桌面,一饮而尽。沉浸在自己情绪里满上第三杯,白九居开口吓了一跳,回想自己敬酒的动作幅度很小,应该不会发现。

    “怎么喝得这么急?”

    “口感甚佳。”

    白九居笑而不语,穆夫人不去看他,从布袋里摸出一个小包,淄色长绳系着玉珠,定睛一看是绣着竹子花纹的香囊,针脚精细,不似寻常绿竹,象牙白底色棕黄纹路,却不显枯败,只叫人心平气和,。细嗅间是桂花和药材味,她不通医术闻不出具体,味道清淡并不惹人反感。

    兴致所至,穆夫人不再在意旁人,在袋子里翻找,猜想唯希肯定不会只买一个。很快拿出藏蓝色的,拿在手上两相比较,“洛桥会喜欢哪个?”

    “仅洛桥有,风遥会吃味,不如给在下,在下喜欢那个。”

    穆夫人笑着轻轻摇头,将藏蓝色递给对面人,“公子说人坏话的次数倒不引人吃味。”香囊配饰简单大气,男子佩戴也不会奇怪。

    白九居却有些意外,“真给我?”

    “又不是珍贵物件。”边说边低头系在腰间,“莫嫌街市上都是一样的就成。”

    白九居收敛目光,将香囊放进衣袖。

    期间唯希又提了两回温酒,吃食倒是没有再拿,两个人都吃不下了。不久唯希忙完,这场夜宴散去。

    当夜,白九居一闭眼就是神情平淡唯独一双美目写着惋惜悲伤的场景,只一个侧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悲天悯人不适合她。

    从周国入燕是最靠近都城的,但近日齐周边境不安定,其他路线都会在燕国境内走上些时日,变数难测。

    指尖的影子继续往东,停留在天枢国。

    “明日启程。”

    “是,夫人。”

    徐州到天枢国并不是一路平原,中间有群山,须得绕北路而行。

    白九居猜到她们会走,徐州并不是目的地,却没有再问,得到的也不过是下一个落脚地,只是不知如此之急。

    天还黑着人就走了,没能当面道别,洛桥很失落,穆夫人倒是给她留了封书信。

    “满纸文绉,笔墨冰冷,全是客气,毫无感情。”

    前夜还温柔似水肤质细腻言笑晏晏搂搂抱抱,一觉醒来连个影子都没了,仿佛大梦一场,任谁都不能接受。

    萧风遥和白九居对视一眼,无奈摇头,嘴上这般嫌弃,手上将书信叠好放进怀里,就算穆夫人写得感人肺腑惊天地泣鬼神,洛桥也统统体会不到。

    多好一孩子,不会被花言巧语所迷惑。

    六日后,徐州的事情解决完,白九居将回朝复命,却不想等来官文和萧府的书信。

    萧风遥手里拿着两张纸,洛桥在他身后探头,“我怎么有点看不明白,什么样的民情探查需要担忧性命安危?”

    “不写出来,是怕一旦泄露打草惊蛇。大伯父性子谨慎,但家书素来只关心我们身体康健。”萧风遥也忍不住面色凝重。

    “去看看就知道了。”

    “九哥,哪来的香囊?”萧风遥注意到他腰间没戴玉佩。

    “徐州特产,若是有兴致,你们也去买些能带走的。”说完转身出了门。

    “师父何时买的?这几天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萧风遥认真思索状,“应该是……九哥出门玩不带你。”洛桥闻言要打他,“萧风遥!少在这挑拨离间!”

    两人你追我打一句句回怼着上了街。

    第二日,三人驾马离开徐州,从官道向北走。

    穆夫人一路收着从燕国传来的信件,看着一件件事情按部就班上演,为了同一个目的,众人归位。

    那位当年求到她门前,既许诺了万无一失,必要亲自走这一回,毕竟原本性子秉直不愿筹谋不想牺牲的忠良之后,如今都心甘情愿卷进,她总要对得起深埋地下的真相和为家国肝脑涂地的热血。

    已是污泥,休怪旁人推波助澜。

    手边的信件很快被火舌吞噬,并排放着的木盒还是满满当当的。穆夫人垂着眸,没有可燃的物件,火苗一点点变小,直至熄灭升起缕缕黑烟。

    唯希端走小火炉,穆夫人终是伸手将那国的信拿到面前,唯希安静地坐在一旁,知道自家夫人难过,又做不到放任和忘记。如果有王室的消息,估计又要沉默大半天。

    木盒很快空荡荡,唯希一封封送进火炉,穆夫人闭着眼靠在树上,这样思考不会流露太多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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