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清风明月

    江步月的指甲嵌入手心，血就顺着伤口往下流。

    她右手近乎麻木的攥着一个雕刻的有些粗糙的木簪，她要出去，她的阿聿还在等着她，她一定不可以被关在这个地方。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带下去！吓着我们的客人赔得起吗啊！”老鸨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喊，几个打手立马拖着她就准备往后门的方向走。

    地上的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趁着几个打手愣神的时候朝着柱子的方向猛的冲了过去，只听“咚”的一声，鲜血流了一地，春香阁里沉寂一瞬后发出了尖锐的叫喊声。

    时承安找到她的时候，她毫无生气的躺在脏污的地板，不算干净的白色衣裳几乎被染成了红色，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的腥味。

    ……他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人，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总听老一辈的人说，人濒临死亡的时候这一辈子的记忆都会像走马灯花一样的在脑中浮现。

    江步月原来并不姓江，在那之前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她出生在一个时国落后的小村庄，爹是个嗜毒成瘾的赌鬼，每天输了钱就打娘出气，她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人，自从她生下来后，就没见过她给过自己好脸色看。

    还小的时候，她还会想着讨好奶奶希望奶奶可以喜欢她，但日子久了，她也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努力，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大概都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娘活着的时候，会护着她，哪怕日子很苦，但是有娘在，她就觉得其实也不是很难熬，每天看着娘，她都觉得自己很幸福。直到一天，那个男人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厚重的酒瓶砸在了娘的后脑勺上，也砸死了那个期盼着亲情的江步月。

    娘死后，男人看上了另一个村的姑娘，但是家里拮据，平日里的收入来源也是靠着娘挑灯熬夜绣的那些帕子，于是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他们想把自己卖给村尾那个恶心的老光棍，然后换钱给那个男人重新娶一个。

    当晚，趁着他们都睡着后，她头也不回的跑了，因为怕被抓回去，她一刻也不敢停歇，最后因为支撑不住倒在了路边被人牙子捡了去。

    人牙子会把那些看起来有几分姿色的小孩卖给城里那些特殊癖好的有钱人，但那些被卖进去的小孩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她曾看到过熟悉的同伴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被人随便都在了城郊外的乱葬岗，如果要活下去，她就一定不能被卖到那里面去。

    她划伤了自己的脸，原本有几分姿色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骇人的伤疤，被人牙子看到后，她挨了一顿毒打，在人牙子准备将她腿打断扔去大街乞讨的那一天，她被一个少年买下了。

    他没有嫌弃自己浑身脏兮兮的还散发着恶心的气味，见她脸上那道猩红的伤疤，似乎有些不忍的用指尖轻轻的碰了碰，“疼吗？”

    江步月警惕的看着少年，见他眼底没有恶意后，也只是防备的摇了摇头，比起那样的死掉，这点疼痛对她而言压根不算什么。

    少年似乎并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态度自顾自的向她说道:“我叫江聿风，你可有名字？”

    名字？她想起了那个小村庄，他们只会厌恶的喊她小畜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小姑娘漆黑的眼眸冷冰冰的，她抿着嘴，摇了摇头。

    而从那个时刻起，小姑娘有了一个新名字，叫江步月。

    江家父母都是很好的人，见江聿风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孩也只是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脸，嘴里说着“这得多疼，这孩子吃了多少苦”的话。

    一开始江步月并不爱说话，甚至不适应在江家的生活，每到半夜她总是被噩梦惊醒，她总觉得现在所生活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总感觉自己醒来后依旧待在那个落后的小村庄里，永远没逃出来。

    江聿风似乎知道些什么，每到要睡的时候他就总是拿着一本书册坐在她的床边硬给她讲故事，有时候是有些枯燥的历史，也有时候是有趣的民间八卦，于是她便每天期盼又好奇的想着，今天他会讲些什么故事。

    她发呆时便总爱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江聿风那样的完美的人，笑起来的时候，就连清风也偏爱他。

    慢慢的，她开始主动要求和少年一起出门，让他下学堂后给自己买回家路上的糕点和糖葫芦，也会偶尔撒娇的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得到一个安抚的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