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辜的削皮苹果
“小张我听你爸说在国外娶媳妇成家啦？怎么不把她也带回来给你爸瞅瞅。”赵奶奶觉着叶想亲切，忍不住唠开了家常。
叶想扭过头，紧咬着牙，嘴角像是灌了混凝土一整个僵住：“啊爸？我怎么没把儿媳妇带回来，您给个理由呗。”
张大爷尴尬大笑：“是，儿媳妇工作忙，请不下来假，工作重要，我个糟老头子她看不看一个样。”
虽然是句谎言，但张大爷眼角皱纹里透露出的伤感藏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叶想心里突然有几分难受，像极细的木刺扎进心里，缓缓刺痛着，虽不致命，但却备受折磨，这么古怪的小老头一瞬间竟有些可怜。
叶想进门光顾着和张大爷斗智斗勇，这才刚看清张大爷的样子。一头枯草般的白发，皮肤像是干裂的老树皮，干瘦的身体撑不起空空荡荡的病号服，后背有些佝偻，爬满皱纹的脸还有粗糙起皮的嘴唇都透着不健康的白，那双手不自主地抖着，整个人像是强撑着精神，就连抬手那么轻轻地打一下叶想的头都要粗喘几口气。
叶想想到了自己的外祖父，那年他出国留学，错过见病重外祖父的最后一面，或许临终前的外祖父也是这般吧。叶想不由得有些心酸，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他不敢再盯着张大爷，仿佛下一刻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叶想起身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去洗几个苹果。”
叶想拿着苹果进了卫生间，锁上门后双手按在水池边，低头深呼吸着，泪水滴落在水池里，叶想打开水龙头，捧着水往脸上拍，生怕留下一丝哭过的痕迹，彻底平复了情绪才拿着洗干净的苹果走出来。
“不用削皮，扔给我个就行。”
“没想着给您削，”叶想明明心疼张大爷，却还要嘴硬，“接着！”
叶想顺手朝病床上的张大爷扔了个苹果，叶想扔得很准，却偏偏没有想过张大爷会接不住。苹果明明落在张大爷手里，却因为双手使不上劲没有握住，苹果直直掉到被子上，张大爷明显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接不住苹果的地步，倔强好强的老头子一瞬间像是失了魂，叶想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张大爷颤颤巍巍伸手去够，他心里受到的打击却藏不住，叶想一把捡起，不给张大爷失落的时间。
“逗您的，皮削完再给你。”
叶想不熟练地削着苹果皮，但却从没那么仔细过。
“呐，削好了老头子，快吃吧。”
“臭小子，叫谁老头子呢！”
叶想故意逗着张大爷，他知道张大爷只有在打自己时才格外精神。
赵奶奶在一旁被逗笑：“真好，我儿子活着的时候也是跟他爹天天呛。”
“您儿子……”，叶想有些不敢问了，生怕说错什么话，提到赵奶奶的伤心事。
“没事不用怕，都过去了，我那个死老头子走得早，儿子媳妇拉货的时候出了车祸，十几年前也都走了，但我还有个孙女，有她陪着我这日子也不算难熬。”
赵奶奶提起孙女时，眼睛里是闪着光的，虽命运坎坷，但赵奶奶的笑总是那么积极乐观，叶想有几分触动。
“我给您也削个苹果。”
叶想站在赵奶奶床边又开始了“雕花”行动，苹果可能这辈子也想到有人会为了削自己的皮费那么大力。
叶想背对着门口，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只能看到他朝赵奶奶挥着刀，准备进去的林诗被吓到，一把推开门，冲进去不由分说便给了叶想一巴掌。
“欠你们的赔偿款我都还完了，你还要怎么样，连我奶奶都不放过嘛，”林诗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有本事你冲我来”。
叶想捂着被打红的脸，震惊地眼睛瞪得溜圆：“你哪位啊，我做什么了你上来就打人，我招你惹你了。”
赵奶奶拉着林诗的胳膊却拽不动。
“奶奶你别拉我，咱不怕他们，该赔的钱我一分都没少，就是告到法院也是我们有理。”
“不是诗诗，他不是来要债的。”
“不是？”
叶想气呼呼地蹲到地上，够着滚到床底的苹果，举到林诗面前。
“为了个苹果你就要告我？”
林诗看着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又看看叶想左手的水果刀，有些愣住。
“奶奶，他是……”
“小张是隔壁床张叔的儿子，专程从国外赶回来看他的，你误会啦，刚刚是人家小张要给我削苹果，小张啊，快过来，让我看看脸有没有事。”
叶想装得委屈巴巴地坐在赵奶奶床边，侧着头伸着脸，活脱脱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
“你看看都给打红了，”张奶奶捧着叶想的小脸，一个劲儿地轻抚着，满脸写着心疼。
林诗像只犯了错的小兔子，低着头扣着手指。张大爷却像个老小孩似的在一旁偷笑。
“对不起，我以为……”
叶想严肃地站起来，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白衬衣加上一条过膝西装裙，一身朴素的正装，扎着松散的马尾，几缕发丝垂在脸旁，面容白皙，虽不加粉饰，但却清新雅致，激动过后眼睛充血还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虽算不上多明艳的大美人，但却干干净净的，五官没什么攻击性。
“呐，把苹果削了。”
林诗以为叶想会因为那莫名的一巴掌刁难自己，却不曾想他只是从身后拿了个新苹果递到自己面前。
林诗削好后怯怯地又递还给叶想，他一把夺过：“这技术也没比我好多少。”
叶想换上一副温柔俏皮的模样，把苹果递给赵奶奶。
“给赵阿姨，您吃。”
转过头又一脸严肃：“我要去打水，你！跟我一起。”
叶想提着两个水壶走出病房门，赵奶奶招呼着林诗赶快跟上。
“快去，快去，跟人好好道歉。”
林诗低着头跟在叶想身后不敢出声，到了水房叶想一个急停林诗直直撞在叶想背上，从背后抱住叶想，叶想慌乱转身跳开。
“我……我告诉你啊，注意分寸，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林诗百口莫辩，急得眉头紧皱：“不是，是你突然停了我才撞上的，我没想抱你，你别……自作多情……”
林诗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气势。
“你！你一小姑娘，手劲儿怎么这么大，我脸都肿了！”
林诗猛地鞠了个180°的躬，把叶想吓得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张哥，请您原谅我。”
快消气的叶想被一句“张哥”再次点燃：“叫我叶想！叶想！”
叶想气呼呼地把水壶塞进林诗手里：“水打好了你自己提回去吧。”
林诗打量着手里的水壶，除了张大爷那个，另一个是她给奶奶买的，叶想虽然生气且还是替她打了水，林诗望着叶想那别扭的背影，像只炸了毛的小狗，心头却放松了些，舒心露出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