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画面晃动了一下，定格在灰色的被面，李书妤的声音清晰了一些，“那边凌晨了吧，你不睡觉吗？”
许况有些意外，她这么快反应过来两边的时差。
他的视线在手机画面上扫过，见她总将镜头移到别处，就是不愿意露脸。
他主动说：“刚从酒会出来，等会儿睡。”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李书妤翻了个身，短暂的露出半张脸，“你喝多了才给我打电话的吧。”
他为她的这种猜测感到好笑，低声否认，“没有。”
“许况，我也不是没有事情忙。”李书妤声音冷淡，特意强调，“你不用闲下来就找我逗趣解闷，一忙起来就又把我丢在一边。”
过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她话里别有意思。
许况靠在沙发里，听她隐晦表达在陈教授家被丢下的不满。
他其实在李书妤没回公寓的第二天就反应过来了，可他没想到，她会因为这点儿事情生气。
刚开始没做理会，他一天有无数的事情要忙，公司也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处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她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那几天他工作到深夜，回到公寓面对的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他不得不承认，婚后的这些日子，他远比自己想的更沉溺其中，又觉得，其实哄哄她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她明里暗里的控诉，许况淡笑一声：“听话吗？”
“你拿我当什么呢。”
“我说何理送去的小狗，听话吗？”
李书妤声音低了下来，“挺乖的，它长得很像我之前养的那条，就是比那条安静一点······”
李书妤小时候也养过一条比熊，是李修鸣特意买来给她作伴的，她养了近两年时间。
后来，张挽俪带李书妤离开滨州的时候，只要是和李修鸣有关的东西，她都没让李书妤带，包括那条比熊。
十年后李书妤回到滨州后，还特意找许况问过，那条狗去了哪里。
许况说，不小心走丢了，李书妤还难过了一段时间。
听到李书妤这么说，许况就知道他这个礼物送对了。
他其实很了解她，只要花费一点点心思，就能很轻易的让她高兴起来。
敛着眸色，神情和往常一样淡然，“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书妤声音有些闷，“没怎么样。”
“被拒绝了？”
“你才被拒绝。”李书妤反驳，说话间露出了脸，她还躺在床上，软白的脸贴着枕头，垂眸时睫毛很长，神情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开始炸毛：“你们全家都被拒绝。”
许况低笑，“我全家不就包括你。”
李书妤想反驳，又顿了下。
许况问：“需要帮忙吗？”
李书妤沉默下来，没说话。
许况知道了她的态度。
李书妤总是有些别扭，像是在证明什么，不想让许况插手她的任何事情，尤其是工作方面，好像只要他出手帮忙了，她就是依靠裙带关系获得机会的花瓶。
犹豫了一会儿，她开口：“可以咨询你一个问题吗？”
态度突然就谦卑起来了，像个勤奋的好学生。
许况点头，“嗯。”
李书妤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了她现在面临的问题，她去参加了那个公司的面试，结果有些一言难尽。
面试时间挺长的，聊的也挺久，但面试官没表达录取意向，也没表达不录取意向。
“我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的，但结束的时候，那个面试官······好像是公司一个管事儿的，又叫住了我，说什么‘事在人为’，让我有时间再去公司看看。”
李书妤停顿了一会儿，“就这么结束了，也没给我发通知，应该就是不行吧。”
“他的意思是让你再去面一次。”
“啊？”
许况：“去的时候带上你以往的设计，最好整理成作品集。”
“招聘信息没要求要带。”李书妤说。
许况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窗户，可能是不适应这边的气候，身体有些发热难受，“你情况比较特殊，他没办法通过学历评估你的能力，只能通过以往作品。”
李书妤惊叹：“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让我带着作品过去？”
“那种场合人很多，参加面试的也不少，他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第二次机会。全凭你懂不懂他的意思。”
李书妤“哦”了一声，有些恍然大悟，“你们当老板的，心眼多到不说人话。”
在身体越来越热时，许况起身倒了一杯冰水。
仰头喝了下去，放落杯子时才发现不对。
生意场上鱼龙混杂，推杯换盏之间各种脏事也不少，许况平时很谨慎，只有在推却不过的时候才会喝几杯，酒杯也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是没想到，还是被算计了。
半晌等不到他说话，李书妤有些疑惑的看着手机屏幕，只看到略显昏暗的酒店落地灯。
“许况。”
没声音。
“许况许况许况。”
略带沙哑的声音很低沉，“······怎么了？”
李书妤听到了不正常的喘息。
“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她带着几分疑惑，“你不会在上床吧？”
灼热根本没办法消散，偏偏的柔软清甜的声音又像是在蓄意引诱，躺在在沙发里，等着在体内乱窜快要将人逼疯的燥热散去。
可是依旧没什么用，索性放弃，喉结吞动，低哑着声音说：“没有。”
他没挂断电话，也不让她挂断，诱哄着她开口说几句话。
怕吓到她，他低缓着声音解释，有人在酒里加了东西，他在想办法处理。
怎么“处理”的，显而易见。
她震惊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挂断电话，“想做什么啊？”
“想做你。”
李书妤因为他的直白愣住，平时冷矜自持的人，在此刻表现的堕落又风流。
低喘之间却又有些难以自控的可怜和性感。
她抿着唇，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有些不好意思的整个人都躲在了被子里。
手机在她的旁边。
跨越时空，在不同的昼夜里听他们的呼吸逐渐交融，她的安静，他的粗重。
李书妤等了很久，直到听到了起身的动作，随即是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
在他回来重新接起电话时，李书妤说了一句“变态”。
他说，很感谢她的帮忙。
李书妤果断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许况神色逐渐冷下来。
他只有在酒会上喝了一些东西，动手脚也只能在酒会上。
他仔细回想接触过的人，除了中途给他换酒水的侍应生，其他人没有机会。
他打电话给齐思哲，让他查查酒会的侍应生。
第二天齐思哲来汇报工作，结束后找许况反映他查到的情况。
侍应生确实有问题，但他也是拿钱办事，根本不清楚吩咐他办事的人是谁，只说是个东方人。
那个侍应生交待，不仅酒水有问题，套房女人都安排好了，要是许况昨晚晚走一步，今天就会有“远洲高管性丑闻”的新闻出来。
摸到许文程这条线索时，许况让他不用再查了，这么低级的手段，除了他二叔再没别人。
许文程安分没一段时间，又开始暗地里搞事情，挑的还是远洲新品发布这个时机。
被这条毒蛇缠上，哪怕再沉得住气的许况，也觉出不耐来。
他不想再和许文程耗下去，想要尽快拿到股权，将执行总裁的位置坐实。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想。
李书妤觉得，许况说得有点儿道理。她开始准备自己以往的作品，决定再去见见“筑野设计”的负责人。
去之前她查了一下“筑野”公司的资料，发现她没猜错，这个面试官还真不普通，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陆堰森。
名字有点儿熟。
李书妤点开网页上的图片，男人穿着休闲的烟灰色衬衫，手里拿了一本书坐在藤椅里，侧脸俊雅出尘，看起来很年轻。
他的样子也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李书妤看介绍，发现三年前京市的一处城市公园，他是主设计师。
这处公园设计得了国际奖项，他的团队将废弃了很久的建筑废地改造成了京市绿化的地标性建筑。
看完介绍，李书妤有种“随便买了个彩票中了头奖”的感觉，虽然不知道这张彩票能不能兑换，但忐忑之中还是有些开心。
她后知后觉，自己被行业内很厉害的人认可了，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
李书妤在准备设计作品集时，认真了很多。
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她整理好自己全部的资料，给之前联系她面试的工作人员发了信息，说能不能再约个见面的时间？
虽然许况说还有机会，但发出信息后，李书妤还是有些忐忑，怕自己会错意，万一人家真的就不想要她，只是出于客气才那么说呢？
李书妤第一次因为工作的事情紧张，以前她都是能过一天是一天的状态，没有目标、追求，也不会对事情抱有期待。
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和许况相处，她有了“做好一件事”意识。
有正在做的事情，也有要达成的目标。
这种感觉还不错。
至少她在忙碌，就不会总是感到“没意思”、“孤独”。
信息发出的当天晚上，她收到了对方的回复，约定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
地点还在“筑野设计”公司总部，在一间办公室里，她见到了负责这次面试的三个工作人员。
陆堰森坐在会议桌边沿的位置，他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安静儒雅，气质很随和。
他很少开口提问，只是随意翻动李书妤的作品集。
另外两个人又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
李书妤其实并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虽然有时被陈心岚带着出席宴会等各种场合，可不需要她主动结交攀谈。
她主动表达的少，面试的过程就有些冷淡。
前前后后不过十几分钟，陆堰森将作品集翻遍了，没再提什么问题，让她准备好入职事宜。
办事效率奇高。
从公司出来，李书妤给许况发信息。
李书妤：说得不错呀，狗头军师
李书妤：成功拿下
许况可能在忙，没回。
坐进车里，送她来的司机都看出她心情不错，以为是老板要回来了，太太才高兴。
“太太，要回公寓吗？”
李书妤其实不是那么想回去，那处公寓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太过安静，可想到有狗需要喂。
“回去吧。”
回去的途中，又绕去了商场，买了一些新的狗粮和小狗的玩具。
到了公寓，司机要帮忙送上去，李书妤没让他送。
手里拎着东西，站在门前从包里找门卡，突然听到有人“哎”了一声，明显在叫人。
李书妤抬头，看到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
周围再没有别人，李书妤看着她安静了一会儿，“你在叫我吗？”
女人看着她，表情不算多友好，“这楼上住的人是叫许况吧？”
她的语气不太好，带着一些质问。
李书妤没说话，也不想理她，继续拿门卡。
女人见她不理会自己，冷哼一声，“你和他住在一起？小姑娘看着漂漂亮亮，怎么干这种不要脸的龌龊事。”
李书妤被她一句话骂的有点儿懵，转身看向女人：“请你有点儿素质。”
女人见她这种反应，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勾引别人的男人，当小三的时候没见你有素质啊，这会儿要求别人有素质？还真是不要脸的贱人。”
李书妤深呼吸，以为遇到了一个疯子，“神经病吧你，我认识你吗？”
她不想和满街骂人的疯子纠缠，推开门准备进去，女人看见她的举动大声道：“魏濛你认识吗？你勾引了人家男朋友的时候，没调查清楚啊。”
李书妤动作停住，转身看向女人：“魏濛？”
女人哼笑一声，“现在知道啦？我没打你是轻的，就是看你一副娇娇弱弱的狐狸精模样，有点儿羞耻心就离那个许况远一点，记住他是别人的男朋友，勾引别人男朋友，你亏心不亏心？！”
提着袋子的手攥紧了，李书妤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儿，“那你又是谁？”
女人原本没打算自报家门，但见李书妤眼神里全是平静和漠然，没半点羞愧害怕，气不打一处来，“我是魏濛姑姑，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家小濛没人撑腰，你要是这么不要脸，我下次可真的会动手替你爹妈教育教育你。”
李书妤听着这些话，因为太过生气和震惊，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现在被当成了小三？
还是许况和魏濛之间的，小三？
浑身发冷，她向后靠在门边。
发现李书妤将手机落在了车上，司机跑来送手机，正好听到陌生女人的这一句。
他跑了几步，护在李书妤身前，对女人说：“什么东西啊，泼撒到这里来了？滚！”
女人见司机又高又壮，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离开之前还对着李书妤一句：“做人不能不要脸······”
等女人走远了，司机才说：“什么世道……太太，你的手机落……”
见李书妤脸色苍白，后面的话又卡住了。
李书妤从他手里接过手机，低眸翻动解锁，睫毛簌簌颤抖，好几次翻不到要联系人的页面，才发现手机屏幕上全是水渍。
手指颤抖，半晌，终于找到了要拨打的号码。
等待接听的“嘀嘀”声里，司机看着满脸漠然又崩溃掉泪的李书妤，一句话也不敢说。
十几秒之后，电话接通，传来低沉的一句：“怎么了？”
“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