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债有主(16)
“我的确有私心，”纪聿珩收敛了笑意，一脸正经看着祝余，“我有一件查了多年的案子……”
“公子，”施乐川小跑着过来，“我问了，陈捕头说当年在场的捕快年事已高，已然离开衙门回家养着了，不过那人就住在县里，陈捕头给我说了具体地方，咱们要不要先去问问。”
说了一半的话骤然被打断，纪聿珩咬着后槽牙点头:“那就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吧。”
“公子不去？”
“你办事，我很放心，”纪聿珩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问清当时的情况，任何细节都别放过。”
纪聿珩安排了施乐川，刚想继续刚才的话，谁知祝余先他一步开口:“公子，我应该同你说过，我想踏实过安稳日子，所以你的案子我真帮不上忙。”
祝余说完，生怕他还要纠缠似的，又急着补充了句:“我也不太想帮。”
纪聿珩张着的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过了许久才出声:“姑娘还有时间再想想，只老丈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和乐川应当很快就要走了。”
“不送了。”
纪聿珩讨了个没趣，索性闭上嘴继续看卷宗，等着施乐川带消息回来。
眼瞅着日头渐渐往西，祝余知道等太阳彻底落山之后，那些白日里不敢现身的孤魂野鬼又要出现在她回村的路上。
江华林也明白，若不是自己多话，那些鬼魂也不会知道祝余能看见他们，于是这时候便主动提出让祝余先回去。
祝余看了看他，正在犹豫的时候，施乐川总算大踏步走了过来。
“大人，那捕快前几年生了重病，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不过好在他神智还算清醒，该问的我都问清楚了，”施乐川一路赶着回来，这时候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据那老捕快所说，当时江朝去见陈子远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只是不知为何，当年主办那案子的捕头应了江朝的要求，大抵是私下里有什么交易吧。
江朝和陈子远见面的时候，老捕快全程都在旁记录，他说他记得很清楚，江朝突然没骂陈子远的时候，情绪也是一下子平静下来，和陈子远说那几句话的时候手里一直摸着一块玉。江朝走了之后，老捕快觉得事有蹊跷，临走前问了陈子远一嘴，陈子远说那块玉是江华林的，老捕快也没多想，认为陈子远这是见到了死者的遗物才认罪的，两人这话也没记录。”
“现在看来，那块玉倒不见得是江华林的，”祝余微微蹙眉，“只可惜除开江华林所说的话，其余全是猜测。”
“乐川，你去找陈捕头，请他带人将江朝请过来，”纪聿珩却淡淡一笑，“单凭他和从前那位捕头之间的秘密，请他来坐坐也不算委屈。”
“得嘞。”
施乐川从出来之后就一直忙前忙后的，祝余看着他依旧精神满满的样子自愧不如，随后毫不犹豫起身:“现在看来，公子当真能履行自己的承诺，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待在此处了，等公子能给我答案之后，派人知会一声即可。”
“姑娘不在这等消息？”
“回去晚了什么牛鬼蛇神都钻出来了，我懒得躲那些东西。”
“也好，”纪聿珩附和道，“待有结果了，我一定亲自上门告诉姑娘，姑娘也趁这时间再好好想想，是否要随我们一道去京城。”
“公子，一而再再而三，就有些令人厌烦了。”
“还没到最后一刻，我总还想再争取一番，万一能等到姑娘改变主意呢。”
“那你等着吧。”祝余一副对牛弹琴的模样，转头像躲瘟神似的快步离开。
施乐川找到陈弘言说明情况的时候，后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再三确认:“村子里都说江朝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从不违抗江老伯说的话，父子俩连脸都没红过，纪大人才调了江老伯的卷宗去看，这么快就让我带人抓江朝，可是在怀疑他？”
“陈捕头，不该问的还是别问的好，”施乐川微微仰头，一副鼻孔看人的高傲模样，“纪大人的吩咐，你照着做就是了，旁的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是是是。”
至少陈弘言只知道这两人是京城来的人物，虽一直客客气气的，但没几分敬重，如今知道了纪聿珩是大理寺卿，又有陛下给的文书，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江华林死后，江朝便急着将家中祖屋出售，只是村子里住着的都是老村民，大家家里或多或少都有祖传的土地，他家的屋子又死过人，大多数人都嫌晦气，因此哪怕江朝将价钱压得极低，也一直无人问津。
直到祝子胥带着祝余来到陈家村，父女俩在村子里没个落脚的地方，于是江朝便将屋子卖给了祝子胥。
原本他还怕祝子胥也嫌屋子死过人晦气，谁知道祝子胥连价都没讲，倒是让江朝暗自后悔，觉得自己喊价喊低了。
村子里的屋子卖出去之后，江朝便到了县里生活。
他读过书，虽不曾参加科考，也没多大名声，但在这小县城里当个教书先生还是绰绰有余了。
江朝去到自己从前念书的私塾教书，曾经教过他的先生看重他温和的性子，将独生的女儿嫁给了他，江朝就这样在县里安了家。
吴一方带着人到江朝家中的时候，他妻子还没歇下。
江朝看着吴一方这身装束，眼底闪过一丝恐惧，随后用身体挡着，不让屋里人看见。
吴一方看他是个读书人，有心为他留几分颜面，说话声音也可以压低:“江朝，衙门有桩案子，需要传你去问话。”
“怎么了？”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应当是江朝的妻子。
“没什么，”江朝转头，“村子里有些事要我去处理一下。”
“天都黑了，不能等明天吗？”
“说是急得很，等不了明天了，”江朝温柔安抚道，“你先睡吧，等你睡醒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啪嗒——”
门关上之后，江朝立马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我都听说了，但我与陈观不熟，那些孩子我也都不认识。”
“找你是为了另一桩案子。”
“还有什么？”
“你到了就知道了。”吴一方脚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