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债有主(15)
坐在角落的祝余见着两人话说得差不多了，忍不住拍了拍桌子以引起两人注意。
“我方才听着公子说要走是吧？”祝余走上前来，“辛苦公子可要记得解决了江华林的事情之后再走。”
“公子有要事，你这女子莫要纠缠不休。”施乐川急着开口。
“公子，言而无信可不是君子所为。”
纪聿珩拉住又要说话的施乐川:“姑娘放心，那老丈的事情我自会放在心上，稍后我便会请陈捕头将当年卷宗调出来，如果当真是错判，那必然不会再让无辜之人受冤。”
因着江华林在这事上帮了大忙，纪聿珩对他也多了几分尊重。
施乐川有些疑惑，凑到纪聿珩耳边压低声音问:“公子，衙门的过往卷宗都是秘辛，你有什么法子能调出来查啊？”
“离京前陛下给了我一封文书，方便你我在别处行事的。”
“可那封文书并非是用在此处的。”
“文书上并未标明地方，能用就用吧，总好过去偷卷宗，你去找陈捕头一趟，就说我要祝家父女住的地方死的那老佃户案子的卷宗。”
尽管施乐川心头还是觉得不妥，但依旧按照纪聿珩吩咐的，去找陈弘言要来了卷宗，顺便带来了陈弘言的叮嘱。
“陈捕头说卷宗只能在衙门里翻阅，不能带出去，”施乐川撇撇嘴，“谁还不懂这些规矩了？”
“他也只是好意提醒，倒是你，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你对他哪里这么大的敌意。”
“我没有。”施乐川矢口否认。
“我知道，陈捕头将你关起来，你对他有气也正常，只是那也是人家的职责所在，你自己不够小心，差点成了旁人的替死鬼，你能怪谁？”
“公子说的是，”施乐川说着，探头来看卷宗，“你与祝姑娘说的就是这案子？”
纪聿珩点头，又看向祝余:“姑娘可要看看？”
祝余早已经重新坐回角落的椅子上，这时候连连摆手:“不必了，字多我看着头疼。”
江华林倒是在卷宗来的时候便已经凑了过去，只是他不识字，盯着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门道，只得又找祝余求助。
祝余刚刚才说了不看，这时候又凑上来，难免有点难为情，好在纪聿珩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反而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更方便的位置。
“这个陈子远是谁啊？”祝余望着江华林，“你和他多大过节啊？”
“陈子远也是村里的孩子，小时候就是村里小霸王，长大之后整日没个正型，就带着别家和他一样好吃懒做的孩子在村里走来串去的。”
“你和他怎么结的仇啊？”
江华林双唇紧闭，缓缓垂下脑袋，过了半晌才说:“我媳妇死得早，我一个人把儿子养大，就盼着他能读书过好日子，至少别像我一样一辈子干重活，还到处被人看不起。这陈子远自己不求上进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人去影响我儿子读书，我听见后就和他吵了几句，年轻人火气盛，没说两句就动起手来了。”
“看你这体格，不是他对手吧？”
“他把我打伤了，不过我也把他推到在地上，流了许多血呢。”
施乐川瞠目结舌地看着祝余“自言自语”的模样，许久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指着祝余问纪聿珩:“公子，这姑娘，究竟怎么回事啊？”
“她大抵能看见亡灵。”
“公子，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我能找到杀王书航的真凶，也是靠着你嘴里的鬼话，”纪聿珩异常认真地回答他，“我从前也不信鬼神，只是来到这里至于在祝姑娘发生的一切，却让我不得不信，这世上或许真有鬼神，而她或许真能看见。”
施乐川咽了一口口水，犹豫片刻伸手探上纪聿珩的额头，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也没发烧啊，莫不是中邪了？”
卷宗上记录着陈子远从拒不认罪到认罪画押的全过程。
一开始，他嚷着自己是被冤枉的，还说他虽然想收拾江华林，但手段也无非就是带人将他打一顿，不过是口舌之争，又何至于杀人呢。
他说得言之凿凿，当时负责这案子的捕头也觉得其中尚有疑点。
不到半月的时间，衙门审问了陈子远不下五次，结果都是一样，他一口咬定自己从未杀人。
直到后来，江华林的儿子江朝提出想见陈子远一面，想问他究竟为何要对江华林下毒手。
卷宗上关于二人那天的对话并没有详细记录，只简单说着江朝嘴里骂着些不干不净的话，而陈子远一如既往否定。
卷宗上唯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江朝与陈子远最后那段对话的记录，而那段对话之后，江朝离开衙门，陈子远改口对杀害江华林的事情供认不讳。
原本那段记录异常粗略，但却将最后江朝问陈子远的话记得格外清楚。
江朝问:“你也有亲人，为何要对我的亲人这么残忍？”
纪聿珩指着这句话转向施乐川:“这时候说这话，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是啊，按卷宗上所写，江朝见到陈子远之后就破口大骂，嘴里嚷着的全是让陈子远快些认罪伏法之类的话。”
“但陈子远宁死不认之后，他便没再叫骂，后面的话更像是想打动陈子远。”
“威胁吧，”祝余看着那句话淡淡说道，“江朝大抵是在提醒陈子远，他也有亲人。”
“只一句话，就威胁了？”施乐川怀疑地问。
“我又不在场，只能大胆猜测有这种可能性。”
“乐川，你去问问陈捕头，当年江朝来见陈子远的时候，是谁守在旁边。”
“好。”
“祝姑娘，”施乐川走后，纪聿珩又偏头盯着祝余，“我那日说的，请你同我们一道回京的事，姑娘考虑的怎么样了？”
“公子为何非要我随你们一起去京城？”
“自然是体谅到姑娘的处境，怕姑娘在村里过得不开心了，”纪聿珩嘴角微微上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可靠，“更何况祝子胥一死，姑娘在村里也是独自一人，若是去了京城交到好友，日后也不算无依无靠了。”
“公子当真是活佛转世，一心只想着别人，真是一点私心也没有呢。”祝余回敬他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姑娘真是误会我了。”
“公子，你若是此刻将你要我去京城的真实目的说出来，我或许还会认真考虑考虑，毕竟你也算帮过我，但你要是一直这样，我恐怕还是只有再拒绝你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