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债有主(3)
施乐川话音刚落，陈弘言看向王跛子的目光更加锐利。
刚刚才被吴一方一把子提起来的人腿又一软，再次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王跛子照往常给牢里的犯人送餐食，在路上被人叫住，那人给了他一两银子和一个食盒，说是自己的家人犯了重罪，只怕难以活命，只求王跛子能将这盒吃食带给他，也好让他在上路之前最后吃顿饱饭。
王跛子因腿脚不便，日子过得一直清贫，刘县令可怜他生活不易，让他在县衙里做事，但那点工钱也只能勉强维持他的生活，眼见着一两银子送到手边，王跛子自然舍不得放过。
将食盒带给陈观之前，王跛子自然也是打开检查过的。
食盒里的饭菜点心并无不妥，只是里面还装了壶酒，王跛子只凑近闻了闻，便觉得香气宜人。
他过惯了苦日子，平常也没有享用好酒好菜的口福，今日也当真是被那一两银子冲昏了头脑，竟然将酒从食盒中拿了出来。
后来他又想着那人说自己的亲人犯了重罪难逃一死，又生了些恻隐之心，找了个小酒壶，将那酒倒了小部分进去。
做完这一切，王跛子才重新将食盒拾掇好给陈观送了过去，而他则是自己将剩下的大半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陈捕头，小人今日当真是鬼迷了心窍，才犯下大错，您要如何惩罚小人都行，可千万不要赶走小人啊，”王跛子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人腿脚不好，在外也找讨不了生活，若是离开衙门，那小人真的只有去死了。”
陈弘言几近厌恶地看着王跛子抓住自己裤腿的手，随后猛地将腿往后抽:“当初让你在衙门做事本就是刘县令心善，你如今做错了事，我也只会如实向县令禀明，至于如何处置你，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事。”
“陈捕头，您就看在小人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一方，把王跛子拉出去看起来。”
“是。”
陈弘言吩咐了吴一方，再转身时，施乐川已经站在牢房门口看了陈观有一阵了。
他们说话时就在牢房外，王跛子因心中惊慌，声音又高又响的，想必陈观在里面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费尽心思替他遮掩，可他却想杀你，”施乐川轻声道，“你说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观眼底写满了震惊和慌乱。
“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施乐川继续说，“若你知道他的为人，便清楚他会如何对待失去利用价值的你，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还死咬着不肯说实话呢？”
“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陈观终于开口，“若我当真说出来他的身份，我的家人也活不成了。”
“他今日既然狠得下心对你下手，你觉得他还会顾及你的家人吗？”
“他说过会替我照顾家人的，我家里人对我做的事情一概不知，他也知道的，我从未暴露过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他要是真的信任你，又怎会刻意让人送相克的食物来？”施乐川说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却字字扎进陈观心里，“翻供的事情也是他借着食盒送进来的法子吧？你真以为他是想帮你？替你想法子是怕你失了对他的信任，不吃他送的东西，从你被抓的那一刻开始，他想要的就只剩下你和你家人的命了。”
“他不会的。”
“我倒是好奇啊，他究竟从前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能让你对着这样清晰的事实还能装傻相信他？”
施乐川说着，又看向陈弘言:“事情已经很明了了，若陈观实在为了一个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不顾自己和家人，也不是你我说几句话就能左右的了。”
“公子说的是，”陈弘言说着，走进来看着陈观，痛心疾首道，“你我是一个村子的，我自然不愿看着你走上绝路，如今你只要交代出你的同伙，我便可以在县令面前替你求情，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真的能保住我的命？”
“我自当拼尽全力。”
陈观交代出万和堂掌柜王书航名字的那一刻，陈弘言显然不敢相信，又连着追问了好几次，见陈观回答得越来越笃定，才带着人赶往万和堂。
施乐川随他一道出了县衙，准备同他分开的时候，突然侧身对陈弘言笑了笑:“陈捕头，陈观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保得住他的命？”
“总要让他知道有人会为了他努力，否则他又凭什么相信我，将实情告诉我呢？”
“所以，你就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轻易许诺出口？”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他……”
“无所谓，”施乐川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他，“这是你手底下的案子，你要如何调查如何行事与我和我家公子没有任何关系，祝你这一趟能将凶手捉拿归案，平平安安把这件事了结了，别再让我来你们县衙了。”
“此番多谢施公子相助，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定亲自上门致谢。”
“致谢就不必了，等陈捕头将一切处理好，只怕我和我家公子也已经离开了，”施乐川转身就走，留下一个背影，走前还冲着陈弘言挥了挥手，“而且，我也不太想和陈捕头在见面了。”
纪聿珩从客栈里出来，便直接去了陈家村，按照记忆找到了祝家。
他正要敲门，听见里面有不太清晰的女声，像是祝余在同谁说话。
纪聿珩没想到这时候祝余这还有旁人，便在门口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出来，他想起李丰军说的，村子里的人对祝家父女一向避而远之，尤其祝余此次还扯进了命案里，旁人只怕觉得晦气，怎会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就来寻她呢。
纪聿珩越想越觉得奇怪，思虑再三还是敲响了房门。
“谁啊？”祝余的声音果然在里面响起。
“祝姑娘，我有些问题想寻个答案，不知祝姑娘可否方便。”
不多一会儿，门被打开。
祝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多说话便把他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