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债有主(4)
纪聿珩一走进去就下意识打量着屋子里。
比起他和施乐川来的时候，屋子里看着是要干净整洁了许多，可他却并没有看见屋子里有其他的人。
纪聿珩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他记得那是祝余的房间。
“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只不过公子要是想问什么关于我老爹的事情，我恐怕答不出个什么。”祝余说的是实话，她所拥有的原主的记忆并不完整，许多关于祝子胥的事她也的确不了解。
“杀害陈家村那些孩子的凶手找到了。”
“是陈卓的四哥？”
“是他，不过他似乎还有同谋，陈捕头正在审问，应当很快就有结果了。”
陈卓像是受了打击，踉跄了好几步也没站稳，最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念叨着:“竟然真的是四哥。”
“我并非县衙的人，关于这案子的事公子就不必同我说了。”
“姑娘不是说自己能看见陈卓的鬼魂吗？”纪聿珩反问道，“我将案子的真相告诉姑娘，也是想着如若姑娘能告诉陈卓，也好让他走得明白。”
“他能听见你说话，所以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不留你了。”
“祝姑娘，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们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到陈家村来，就是为了祝子胥，可他已经死了，许多谜题或许再也解不开，但作为在他生前同他接触得最多的人，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从你口中了解他的机会，若是有冒犯的地方，我先向姑娘道个歉。”
“公子一声不响地过来已经很冒犯了，”祝余态度不太好，“而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关于我和我老爹的事，我真记不得太多，所以公子还是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据我所知，祝子胥应当是十二年前到的陈家村吧？他十二年前离京时孑然一身，到村里的时候却已经带上了当时已经四五岁的姑娘，想来姑娘也不会天真地以为祝子胥是你的亲生父亲吧？”
“我是老爹在来陈家村的路上捡到的，这在村子里不是秘密。”
“姑娘这些年在祝子胥身边长大，当真没觉得他与陈家村格格不入？”
“老爹本就是外来的，为何非要完全融入进一个陌生的环境？”祝余反倒是一脸真诚。
“姑娘，你应该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纪聿珩严肃道，“不过我想祝姑娘大概不知道祝子胥从前的经历，不如我同姑娘说说？”
“不必了。”
“祝姑娘当真不想知道？”
祝余则是已经有几分想送客的意思:“公子既说是过去的事情，那便让它过去吧，我老爹已经去世，难道公子还要将尸体从土里挖出来不成？”
“我不是这意思。”
“老爹生前一直告诉我，世间事自有定数，不论他人如何，我只当过好自己的生活，要是公子不嫌我多嘴，我也将这话送给公子，过好眼前日，莫问从前事。”
纪聿珩见她对自己始终防备，明白一直追问也难有收获，于是换了个话口:“祝姑娘此番最先发现那些孩子的尸首，县衙应当很快会派人来请姑娘去问话。”
“嗯，我知道。”
“我此刻便回去了，姑娘不如与我同行？”纪聿珩紧接着又道。
“姐姐，”一直碎碎念的陈卓在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抬头恳求似的看着祝余，“我想知道，四哥为什么要杀我？”
祝余皱了皱眉，看了看陈卓后又转向纪聿珩:“公子可否门外稍等我片刻？”
“好。”
纪聿珩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他刚走出来，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小鬼，我已经帮你把尸首挖出来了，你爹娘也知道你已身死的消息了，等案子了结了自然会将你的户籍销去，你到时候就能投胎了，”祝余蹲在陈卓面前，“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你要是再给我找事，就是你贪心了。”
“我知道我不该要求更多，但我想不明白。”
“你不用想明白，被人杀了又不是你的错，该想明白的是杀人凶手。”
“我方才想起，当时我一人坐在田埂上，四哥像是喝了酒，晃晃悠悠地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了事，”陈卓轻声道，“我告诉他，我娘生了病，家中需要钱，可我爹整日就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手头根本拿不出给我娘治病抓药的钱。”
“然后呢？”
“四哥说他有赚钱的门道，只是我年纪小，不敢轻易带我去。”
“但你还是求着他带你去了。”
“我娘整夜都在咳嗽，实在拖不得了，”陈卓顿了顿，“我答应四哥，一定不将他带我去赚钱的事情说出去，他这才勉强同意带上我。”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我还没全想起来，只记得他带我到了县里，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穿着华贵的男人，四哥似乎让我替那个男人做事。”
祝余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人都死了，就算知道你那个四哥为什么要害你，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陈卓被她说得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像着魔了似的，一个劲叨咕着:“是啊，没用了，一切都没意义了。”
旁边江华林的灵魂还在空中飘着，祝余看他好几次想开口却又忍住，眼神里满是心疼。
祝余看着心头窝火，明明是她好心帮陈卓尽快投胎，现在她也做到了自己当初许诺的事，怎么就觉得像是她帮人只帮了一半呢？
“行了行了，别耷着个脸，看着就让人心烦，”祝余控制不住有点暴躁，“小鬼，我就帮你最后一次，等你知道你那混蛋四哥为什么害你之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滚去投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真的吗姐姐？”
“假的。”祝余白了他一眼。
“呜呜呜姐姐，我以为你不会帮我了。”
“再哭丧着脸我就反悔了。”
祝余走到门前，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换上一副笑脸，然后才将门打开。
纪聿珩听见声音转身，看见祝余脸上笑容的时候后背止不住发凉。
“公子，我觉得，关于我老爹的事，我大概也可以同你说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