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烽火狼烟4
李蔷不是故意乱跑的,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中午的烧鹅味道很好,就是有点噎,李蔷喝了好几壶水,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她问了一路,好不容易找到茅房,出来时意料之中地迷路了。
威武候府真的太大了,回廊水榭交错,园林式布局下山水与建筑在李蔷眼里长得一个样。
李蔷迷茫地绕来绕去,最后把自己绕晕了,昏昏然不知何处也。
四周也没个人影,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幽深的山木间,幸好李蔷胆子大,换个人来能被这诡异的气氛吓晕过去。
李蔷有些着急,《朝鱼献珠》最后一幕还得她上台呢,要是耽误了周管事肯定会生气的。
可惜她在山石间转来转去,毫无作用。
她急得直跺脚:“修这么大的房子有什么用!”
一道儒雅男声从侧面传来:“乳燕飞华屋,况乎人也?”
李蔷转头一看,惊讶地呆在原地。
没别的,眼前这人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卫寒也有些惊讶,京城除了“荣国四君子”外还有“京城四美”,只论皮相的话李蔷并不输所谓的“四美”。
卫寒身后的清风讶异道:“你不是三宝戏班的人吗?怎么到后宅来了?”
李蔷立刻从美色中抽身,急切道:“我迷路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清风黑线无语,望向卫寒等他发话。
卫寒开口:“我送她吧。”
清风说:“可夫人那边……”
卫寒不紧不慢地说:“你先去母亲那里替我挡一挡,我随后就到。”
清风点头应是,反正出场太早显得他家公子多没排面。
卫寒低头对李蔷道:“走吧。”
“哦哦!”
许是侯府下人都跑到前院待客了,一路上都没遇见人,稍显冷清。
李蔷走在卫寒身侧,时不时偷看他。
卫寒镇定自若,反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李蔷摇头:“没有。”
“那你看什么呢?”
“看你好看!”
直白的话语叫卫寒一愣,随后失笑,他知道自己姿容不错,但往日大家夸人时都会刻意避开这一点,毕竟世家公子谁都不愿意靠容貌出名,这是一种折辱。
因此最多称赞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卓绝胜仙人”这种话,像李蔷这么直白的夸奖容貌还是第一次。
卫寒倒不介意,明明容貌不佳者甚至连入三公九卿的可能都没有,世人虚伪可见一斑。
他说:“多谢谬赞,姑娘……你也好看。”
李蔷又摇头,认真道:“不是谬赞,我是真心的!”
卫寒没跟她解释这是一种自谦的礼仪,反而脸色柔和道:“好。”
李蔷满意地笑起来,真挚的笑容引得卫寒也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一路上卫寒无愧君子之名,聊天时说得都是李蔷感兴趣的话题,也不故意显耀自己,令李蔷有如沐春风之感,说的话比平时多多了。
周敏方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就看到卫寒和李蔷两人相谈甚欢而来。
才华横溢的卫二公子和……和大字不识一个的阿花相谈甚欢?
周敏方怀疑自己没睡醒,直到人走近了才确定真的是卫寒和李蔷。
“阿花?”周敏方试探问道:“你怎么和卫二公子在一起?”
李蔷这才把自己迷路的事告诉他。
周敏方又是无奈又是庆幸,冲卫寒行了大礼:“多谢卫二公子!”
“客气。”卫寒的回应稍显冷淡,对李蔷微笑道:“说来还未问起你的名姓,你叫阿花吗?”
李蔷点头笑着说:“嗯!我叫李花,大家都叫我阿花!”
“在下卫寒,字子瞻。”卫寒浅笑:“以后你可以称我子瞻。”
周敏方啧啧称奇,周敏方脚底打颤。
表字是世家大族和书香门第的特权,普通百姓连个名都写不明白哪里来的字,而称字也是一门讲究事,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称呼其字的。
周敏方心里的算盘滴溜溜得响,难道阿花这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能进侯府,当个妾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并不觉得卫寒和阿花真有什么可能,即便卫寒真有那么点意思,威武候府也不会同意的。
门第大于天,这世道出身代表一切。
周敏方唏嘘不已,阿花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他打算以后对阿花再好点,起码馒头给她备得足足的,三五不时换成肉包也行。
卫寒又嘱咐了李蔷几句,很快离开。
周敏方八卦道:“阿花,你觉得卫二公子怎么样?”
李蔷没有丝毫犹豫道:“长得好!人也好!”
周敏方怜惜地看了她一眼,长吁短叹地回了房间内。
郎有情,妾有意,可惜了。
徒留李蔷一脸莫名其妙。
前院的权贵交锋与世家来往同三宝戏班没甚关系,等他们出场时宾客们已经移步至水榭观赏戏剧了。
此时水榭灯火通明,卫老夫人坐在高台之上,近身处左侧是威武候夫人和卫二公子,右侧是信阳侯夫人及其嫡女,往下是各个世家大族的重要代表人物,专门赶来禹州给卫老夫人贺寿的。
其次就是试探一下卫寒的婚事。
卫寒今岁十五,已经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家世卓越又才貌双全,虽然不是嫡长子,但凭他个人才学必然能在朝中有所建树,加之威武候府的助力,进入内阁也未可知,算是世家夫人们心中一等一的好女婿,若不早早定下就被别人抢去了。
第一出戏是《花神贺寿》,刚唱到一半信阳候夫人就忍不住开口:“二公子如今也长这么大了,一表人才,玉质金相,真不知最后便宜了哪家姑娘?”
威武候夫人笑道:“哪里担得起夫人这般夸,我儿才疏学浅,尚有诸多要学。”
说罢便停了,举起手中茶盏轻抿了一口。
按理来说夸奖这种事讲究你来我往,威武候夫人此时应当夸一夸信阳候府的嫡出小姐,但这么一夸便也代表有结亲的意愿。
但威武候夫人没下文,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
信阳候府的嫡小姐心中难过,隔着桌案向卫寒投去盈盈如水的一眼,可惜眨眼给瞎子看。
卫寒正认真欣赏着戏曲。
信阳候夫人有些不高兴,夸张地捂嘴:“您也太谦虚了,若卫二公子都只能算是才疏学浅,这世间就找不出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了!”
“是您谬赞了。”
底下坐着的岑家夫人道:“卫夫人谦虚,若我这犬子能有二公子三分风采,我可就拜佛烧香咯!”
“娘!”
“闭嘴。”
岑公子气鼓鼓地把目光转向戏台。
卫老夫人乐呵呵地打圆场:“岑小公子活泼机灵,我老人家瞧着甚是喜欢,岑夫人不能太严格啊。”
岑夫人站起身行礼应是,岑公子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亲娘,然后就收到了老母亲警告的目光。
众人又是好一番你夸我夸,满场下来认真看戏的没几个。
第二出戏很快开始。
《朝鱼献珠》作为三宝戏班的名曲目,水平自然不差,不少还在闲谈的人都停下认真看起来。
等到洛怡春扮演的女子翻山越岭却入不了龙宫而在溪边垂泪哀唱时,不少情感丰富者也跟着落泪。
接下来白龙出水,双方你问我答好一番,最终白龙决定把自己的内丹送出。
伴随着洛怡春高亢喜悦的唱词,她身后帘幕摇晃,周敏方站在后台紧张地指挥戏员。
“……今则个龙君恩情,永~难~忘!”
帘幕拉开,作小白龙扮相的李蔷“锵!”得一声亮相,手里高举着一个打开的红盒,红盒内有枚“龙珠”。
李蔷踩上事先搭好的木桩,踏水走向卫老夫人所在的高台,身后跟着许多“虾兵蟹将”。
音乐越来越激昂,最后在李蔷离高台一步之遥时停住,李蔷双手高举手中的红盒。
戏台上和高台旁的戏员们共同拜贺道:“一拜,祝卫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二拜,祝卫老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三拜,祝卫老夫人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好,好,好!”
卫老夫人喜笑颜开,调侃道:“把这朝鱼贺礼呈上来!”
很快有人把李蔷手里的红盒捧过去,卫老夫人一看,原来是一颗寿桃。
她给面子地尝了尝,味道竟不错:“来人,赏!”
周敏方激动得不行,恨不得跳起来大喊一声,但理智劝解了他。
李蔷跪拜在地,总觉得左前方有人在看自己,她偷偷抬起头,正对上卫寒的目光。
卫寒冲她眨眨眼,李蔷也对他眨眨眼,心里有点开心。
赏赐很快下来,周敏方接过沉重的托盘,上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和一盘喜糖,他没敢细看,带着戏员们退下了。
临走时李蔷还想再看卫寒一眼,谁料直接被人扯着领子带走了,根本转不过头。
后面就更没机会了,戏班刚收拾好东西,就有人送他们离府。
李蔷趴在牛车窗口,蔫儿巴巴地望着威武候府,周敏方正喜气洋洋地和侯府管家道别。
李蔷有气无力地想,她还能见到子瞻吗?
别说侯府了,她连西城都进不来,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子瞻了吧。
她觉得胸口有点闷。
牛车缓缓起步,戏员们兴奋地讨论着这段经历,忽然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等!等一下”
掀开车帘,是清风。
清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周敏方讶异道:“大人您这是?”
“我……我找……找李姑娘有事!”
姓李的姑娘有很多,但这牛车上就一个。
李蔷跳下车来,问他:“什么事?”
清风把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塞到她手里,小声道:“公子叫我给你的,别弄丢了。”
李蔷立刻攥紧了那块玉佩,用袖子挡着,点点头。
周敏方等人没看清他们的动作,只以为是在说什么话,待李蔷上牛车后体贴地没有询问。
李蔷靠在牛车的角落里,悄悄摸着那块玉佩,烦闷的心思不知不觉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