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烽火狼烟3
九月温度正适宜，冷热适中。
卫寒和衣躺在假山上假寐，暖洋洋的日光打在他俊逸出尘的侧脸，不似凡人。
“二公子，二公子你在哪儿？”清风哭唧唧的声音在假山下连绵不绝：“您再不出现夫人就要把清风打死了呜呜呜，二公子清风死了您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和其他公子再吵架了呜呜……”
卫寒轻启双唇：“聒噪。”
清风登时发现自家二公子正躲在假山上偷懒，控诉道：“二公子您去哪儿了，夫人正到处找您呢！”
卫寒闭上双目，翻过身，假装没听见。
谁能料到传言中最是端方儒雅的卫二公子是这般模样。
清风扯着嗓子喊：“二公子二公子二公子……”像个无限循环的喇叭。
卫寒被他吵得头疼，坐起道：“知道了，你去告诉我娘随后便到。”
他举目四望，假山的视野极好，一眼便看到水榭前的李蔷，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与神情，但能大致判断出来她正在快乐地吃东西。
许久没有食欲的卫寒心神微动。
卫寒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忽然道：“清风，你去给我拿些吃的。”
清风：“啊？”
虽然不知道食欲不振的二公子为什么突然愿意进食了，但这是好事呀！
清风迅速跑去后厨告诉大厨们这个好消息。
来自五湖四海的名厨们使出百般手段，就算筹备寿宴再忙也势要让二公子体验到美食的意义。
珍稀的食材与一流的手艺却没能征服挑剔的卫寒，他尝了一口鲜美飘香的桂鱼，没说话，神色平静，但筷子却落了地。
清风失望地令人撤了饭菜，还以为二公子改脾气了呢。
他嘱咐下人从小厨房里端出一盅粥，来自扬州的天江鱼、岭南的鲜荔枝、北境的羊羔和鹭洲的长米小火都是三日内到达威武候府的新鲜食材，大厨剔骨剥皮后只取其中最美味的部位，用高超的技艺调制成这小小的一盅，加上名厨精心制作的小菜，称得上人间至味。
但由于其中花销太大，目前府内唯有生来就是个“猫舌头”的卫寒能享用，否则他能干出一周不吃饭这种事来。
他在少学念书时，曾因吃不下饭菜而饿了七天，被人发现昏倒在房中。
虽然威武候府事后试图解释，但卫寒极其挑食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从“荣国四君子之首”变成了“荣国四君子之一”。
清风是卫寒的贴身小厮，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笃，对卫寒的事再清楚不过，他吐槽道：“您呀，生来味觉灵敏，挑食讲究，不吃辣不吃甜，好在是威武候府能养得起您。”
卫寒优雅地小口喝粥，动作赏心悦目：“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不过是践行罢了。”
清风说不过他，索性闭嘴。
“母亲这次可是请了哪家戏班为祖母贺寿？”卫寒漫不经心地问。
清风说：“是禹州城当地的三宝戏班，您常在京城应是没听说过，三宝戏班在禹州也颇有名气呢。”
三宝戏班……
卫寒又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等反应过来时正对上清风狐疑的目光。
“咳咳。”卫寒对清风道：“改日本公子带你去听戏。”
清风顿时眉开眼笑。
威武候府的寿宴分午宴和晚宴，午宴卫老夫人是不出席的，她年纪大了，回禹州的路上吹了冷风，精神头有些不好。
加上参加午宴的来客主要是一些小官员小世家和侯府五服外的各路亲戚，基本上都是来攀附或是打秋风的，但毕竟来祝寿嘛，侯府还是特意安排了午宴感谢他们的心意。
午宴由卫府大管家作陪，卫夫人和卫二公子都露了面，感谢众人来贺。
这些人也心理有数，能进侯府大门已经是人家给面子了，他们就是想来挂个名，午宴饭毕就纷纷告辞。
世家大族和达官显贵都有分宴的习惯，因此他们即便到了禹州，也会等到晚宴时才登门。
午宴剩余的饭菜很多，被侯府下人送到了慈幼坊和城外的难民营，为老夫人积德。
李蔷望着那些远去的精致饭菜，馋得嘴角流下泪水，周敏方没好气地给她一个暴栗：“平时我是没给你吃饱还是怎么了，瞧你馋得那样子！”
李蔷表示她平日里确实没吃饱过，但想到自己比其他人高出许多的食量，没好意思说。
“怡春他们今日都是不吃荤的，那盘肉包子大多都进了你嘴里吧。”周敏方有些匪夷所思：“难道你还没吃饱？”
那一盘得有七八个大肉包，个个比拳头还大，成年男性吃三个都撑得不行。：
他看着李蔷小小的身体，肚子确实没鼓起来，不知道吃哪儿去了。
怕周敏方嫌自己吃太多把自己赶出戏班，李蔷谨慎道：“半饱吧。”
周敏方：“……”
这小姑娘是真能吃啊。
洛青衣他们在一旁嗤笑起来：“怪不得阿花力气大，吃得比旁人多，这才正常嘛！”
“我要是吃这么多，也能像阿花这样？每每耍玩□□，胳膊愣疼。”
“哈哈哈做你的春秋大梦！这是天赋，天赋懂不懂？”
周敏方说：“去去去，练你们自己的去！”
他转头对上李蔷无辜的双眼，迟疑了一会儿道：“我去外面街上给你多买几个馒头来可行？”
他暂时没那么大脸叫侯府的人给他们准备吃食。
李蔷毫不犹豫点头，甭管吃的啥，有得吃就行。
周敏方立刻动身出了房间，戏员们调笑了会儿缓解焦虑的气氛，各自散去练戏。
李蔷站在角落默默回忆自己的走位。
没一会儿周敏方就回来了，手上空空如也，身后还跟了一名小厮。
这小厮衣着比上午接他们的那人华丽许多，行为举止还带着股雅致的劲，像那些大人物。
戏员们紧张停下嘴里的戏词，既好奇又不敢围过去，睁大双眼，竖起耳朵。
周敏方假装没看见他们的表现：“咳……这位是清风大人，是卫二公子眼前的红人。”
原来，周敏方出府门时被拦了下来，堂堂侯府岂能任由人随意进出，周敏方本想打道回府，不料遇见卫寒。
卫寒知道他的打算后，居然直接令后厨为他们准备饭菜，还派了清风来问他们想吃什么。
清风笑眯眯地对众人说：“公子说了，侯府后厨正忙着老夫人的寿宴，所以用得是公子院内的小厨房。不过诸位放心，味道手艺必不会比大厨房那边差。”
卫二公子是什么天仙般的好人呐！
戏员们都惊呆了，李蔷也惊呆了！
此刻，她对这位不知名的卫二公子好感度飙升。
不过，感谢是一回事，点菜又是另一回事，戏员们纷纷用自己不饿的理由推拒了。
李蔷想了一会儿，问：“你们能做什么菜呀？”
能？二公子的小厨房自然无所不能！
清风跟说贯口一样，列出三十来道美食。
李蔷的双眼随着他的话越来越亮，仿佛在闪闪发光。
她羞涩地问：“能都来一份吗？”
清风：“……？”
周敏方连忙出声：“她的意思是一道菜就够了！”随后瞪了李蔷一眼，还想不想要小命了，真以为随便吃呀！
李蔷控诉般地和周敏方对视，最后委委屈屈道：“好吧，那我想吃烧鹅。”
烧鹅是清风那段贯口的第一道菜，李蔷对它一见钟情。
清风带着见鬼般的表情走了。
李蔷不服气道：“明明说好随便点的！”
周敏方一个趔趄，迅速捂住李蔷的嘴，见清风没听到松了口气说：“幸好人家没怪罪，你哟，要学的还多着呢！”
要学的虽然多，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贺寿的事。
随着日落西山，晚宴正式开始了。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驶到侯府门前，一批批贺礼如流水般涌入侯府，往来皆是世家权贵，宾客盈门，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三宝戏班待的下人房地方比较偏僻，但前院热闹的氛围便是这里也能感受到。
他们换衣的动作越发快速，化妆的手甚至在发抖。
“莫武生，您没事吧？”
李蔷见莫芹终盯着铜镜发呆，手里的红笔差点戳到眼睛里去，忙提醒他。
莫芹登时回过神，苦笑着道谢。
他原是街边乞儿，行乞时曾被贵人的车马碾碎手骨，幸得陈晓峰撞见才保住了手，后来又进了三宝戏班，脱离了朝不保夕的日子。
因着那段经历，他对那些富家子弟世家权贵有些强烈的畏惧，一想到马上要对着满堂权贵唱戏，他就浑身不自在。
周敏方知道这事，走过来安慰他几句。
平日里也有贵人来看戏，莫芹终表现得很正常，可能是这次在侯府让他格外紧张。
周敏方本以为他能克服，加上戏班里他的水平仅次于洛怡春，便带了来，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可万万不能出岔子。
周敏方矜矜业业地给他做心里建设，效果明显，起码莫芹终能好好上妆了。
周敏方环顾四周，紧张问道：“阿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