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要做鬼差
那曲调悠扬婉转,但听那唱词道:“ 劝世人,一个个,俱要学好,善与恶,自有那,天理昭昭~”
曲调虽悠扬,歌词却似利箭,字字句句刺痛了王诗晴的心。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过往的种种遭遇如电影般在眼前闪过,酸楚与委屈涌上心头。
她的心情跌落到谷底,一度想要放弃。然而,长年累月面对挫折的习惯让她不甘就此沉沦。她开始反思,一遍遍地琢磨着事情的经过。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没有希望,李功曹为何还要留在这里?直接让牛头马面将她带走不就得了?
这个疑问如同一道曙光,照亮了王诗晴心中的黑暗。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转瞬间,她就恢复了镇定。她捋了捋思绪,从容不迫地说:“敢问李大人,像我这样的上魂很少见吧?张达说好几百年都没见过了。”
李功曹并不答话,继续哼着小曲,只是把手臂环抱到了胸前。
王诗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功曹,继续微笑着说:“根据上魂的稀缺性,我猜你们是不能随意处置上魂的对吧?”她说的虽然是问句,语气里却满是笃定。“我猜你们有专门针对上魂处理结果的考核要求。”
这回李功曹不哼歌了,他把腿放下来,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面沉如水,眉头微挑,目光如刀般射向王诗晴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哦?那,又如何?”
王诗晴喉间干涩,艰难地咽下口水,声音平缓地说:“大人说我得陇望蜀,但其实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并不是奢望做神仙。”
听到这话,李功曹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眼中满是对王诗晴的不屑和嘲笑。
王诗晴紧握双拳,挺直腰杆,毫不回避地直视李功曹的双眼,她声音坚定而响亮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34;我想留在地府做鬼差!&34;
李功曹震惊至极,几乎从椅子上跌落。他猛地站起来,身体向前倾,双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眼神锐利如刃,紧盯着王诗晴,用严厉的语气质问:&34;你说你想要做什么?!&34;
王诗晴毫无畏惧地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34;我想做鬼差!&34;
李功曹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诗晴。过了片刻,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逐渐变得激烈,他笑得前俯后仰,甚至拍打着桌子,就像完全失去了控制一般。
王诗晴被李功曹的反应惊得手足无措,心中忐忑不安。就在这时,从华丽的帷幔后面缓缓走出一人,正是那位威严的魏判司。
魏判司神态自若,语气平静地呼喊了一声:“李仪之,别笑了。”李功曹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止住了笑声,整个大殿也随之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李功曹眼角还残留着笑意,脸上却露出扭曲的表情,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她说她想做鬼差!”
然而,魏判司却似乎早已料到一切,面色不变地回答道:“我听见了。”他从容地坐回桌案后的椅子上,李功曹也立刻恢复了常态,站在桌案的一侧,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王娘子不想做人,想要做鬼,倒是少见。王娘子可知,全天下的鬼最渴望的事便是做人?”魏判司缓缓问道。
王诗晴不解的问:“为什么?”
李功曹却又是嗤笑一声道:“当然是因为做鬼比做人苦的多了。”
王诗晴一头雾水,她一路所见所闻,鬼差们并未有什么苦的地方啊,难道是有隐情?她不去理会李功曹,仍旧专注地看向魏判司,恭敬地求教:“还请判司解惑。”
魏判司温声道:“王娘子可知地府有三大禁令?一不可生情;二不可行恶;三不可私离?”
王诗晴道:“这个我倒是没听说,但这跟做鬼的苦楚有什么关系?”
“鬼之苦痛便源自这三大禁忌,这三大禁忌,最为关键的其实是第一条。”他微微停顿,叹了口气。
“世间诸恶皆源自于情,因而要禁生情;私离地府多也是为情,因而要禁私离。众生诸苦,大多源自求不得,但少有人知,比求不得更苦的是得又失,而最为痛苦的是再没有资格碰触,地府鬼众的苦痛便在于此。”
“鬼从人中来,已体会过世间最生动美好的感情;成为鬼后,却再没有资格碰触,日日陷在求不得之苦中。鬼都想做人,只因为众生之中,只有人,才有资格体验感情。”
说罢,他目光深沉的注视着王诗晴,语重心长的道:“王娘子,当知为人不易,理应珍惜,莫要因一时糊涂,终世悔恨。”
王诗晴闻言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她低头凝眉仔细思量。
良久,王诗晴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魏判司,说道:“判司大人,我懂求不得之苦,我这一生便一直身处其中,拼尽全力,最终却一无所获。”
“感情可能是很美好宝贵,但我此生从未曾拥有,未曾体会,自然也无从失去,无从苦痛。因而我觉得做鬼差便是最适合我的出路。”
魏判司闻言眼中透出一股温柔的怜悯来:“王娘子此生不顺,难免心灰意冷,但一世不顺,不代表永世不顺,王娘子何必急于定论,不如先看一看本司为你精心挑选的投胎命数?”
王诗晴不好再拒绝,点头答应了。
魏判司朝李功曹示意了一下,李功曹便正色说到:“这第一个为上上选之命,父母慈爱、佳人相伴、胜友如云;第二个为上中选之命,父母恩厚、官运通达、宾朋满座;第三个也为上中选之命,富甲一方、伉俪情深、儿孙满堂;”
他目光犀利的看着王诗晴,傲然道:“这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命,选哪个你都赚大了。”
王诗晴不动声色的问:“听起来是都很好,但这三个命数有什么区别呢?它们有缺点么?还请大人告知。”
魏判司道:“王娘子为人甚是谨慎,事关重大,应是要了解全面。”说罢朝李功曹瞥了一眼。
“第一个命数的缺点是家财不丰,但饱食暖衣自是不愁的。”李功曹忿忿然道。
王诗晴说:“家财不丰,仅够吃饭穿衣,还亲友众多,穷苦人家事事忧。这算什么好命。”
李功曹冷厉地横了她一眼,接着说:“第二个命数的缺点是夫妻不睦,但也相互扶持,相伴终身了。”
王诗晴便说:“官大,夫妻感情不好,还相伴终生,明显是政治婚姻,朋友多,说明好交际,出轨的不二人选啊。这还不如上一个呢,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搞监狱里去。”
李功曹双目怒瞪,手就往腰上的剑上去,魏判司轻咳一声,他只好不情不愿的放下手,耐着性子说道:“第三个命数的缺点是无父无母。”他也不说话了。
王诗晴道:“这个也不好,穷的就剩下钱了。没父母就幼年孤苦,钱太多,朋友肯定都是虚情假意的。跟妻子感情虽好,但孩子又多,以后争家产肯定都是祸患。”
李功曹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愤然说道:“你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你说的这些只是可能发生,并非必定发生的事情!”
王诗晴平静道:“李功曹,我绝非故意挑刺,而是确实有这些疑虑,在我看来,这三个确实都不算好命。”
李功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反问王诗晴:“那你说什么样的才算好命?”
王诗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认为的好命,自然是圆满无缺的。”
听到这个回答,李功曹和魏判司都陷入了沉默。他们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王诗晴,那眼神中既有怜悯,又像是在看一个天真的傻子。
王诗晴被他们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她并没有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