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谊
权渠西巡回来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他到王庭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母阏氏，在福德宫待一个时辰出来后，回到自己寝宫梳洗之时，他身旁的随侍乌尔在给他更换衣物时，抬眼轻描他一眼，状似随意地提醒道：
“单于晚膳是否去秋兰宫与大阏氏一同用？”
正在穿衣的权渠身子明显一僵，面色冷淡地问道：
“是翠菊让你问的？”
翠菊与乌尔是老乡，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同到王庭当差，关系自然亲近，这些权渠是知道的。
乌尔瞪大眼惊愕片刻，挠挠头发，有些羞涩地回道：
“您刚回来，翠菊就来过，她说……”
“说什么？”
“说请您回来务必去一趟秋兰宫，去……救大阏氏。”
乌尔想起翠菊急切的表情，也理解不了为何要救大阏氏，她不是好好待在王庭里吗？
权渠皱一下眉，眼睛里划过一丝不耐，刚刚母阏氏与他讲过这些日子教导大阏氏规矩，倒也颇见成效，就是她性子顽劣，几次三番冲撞齐嬷嬷，倒是引来王庭内的不少闲话。
现在又使唤人来嚷嚷救她，这个伎俩以往也使过，那个时候觉得她不过是耍小性，无伤大雅，现下听到这些却觉得异常烦躁。
“单于，您，去吗？若是去，小的现在就与秋兰宫知会一声。”
乌尔见权渠未作回应，又问一句。
“去。”
权渠深吸一口气，随着吐出气的同时也吐出决定。
这些时日，容薇应是觉得极为委屈，若他回来没有去看她，估计见面又要有所不快，于他而言，容薇是有用的，不管是情感慰藉上，还是其他。
迈入秋兰宫时，容薇并不如往日那般在门口相迎，倒是翠菊一脸难色地对权渠行礼：
“参见单于。”
“大阏氏呢？”
“她……大阏氏身子多有不适，在里屋休息。”
权渠轻哼一声，也不多言径直往里走去。
堂屋内，容薇一袭金红暗花中衣，下穿银丝素白长裙，以往随意梳的辩发现在也经过精心盘髻，倒显得俏丽精美不少，权渠愣在原处，恍惚之间，面前的容薇与记忆中的女子重叠，那女子抬眸，眉眼间尽是笑意，喊道：
“哎，权渠，是你啊，快来！”
声音娇脆，震得权渠心底一阵酥麻。
“你还知道回来？”
冷冷的声音，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竟将权渠狠狠拉回现实。
容薇瞪圆眼睛，眼眸里透着哀怨的光，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权渠紧蹙眉头，忍着气忽略她的话，缓过心神看到容薇的打扮，怎么也不像是身体不适的人。
“听翠菊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问你，你还知道回来？”
显然，容薇并不想就此罢休，咄咄逼人道。
“放肆！”
权渠终于吼出来，抬手拍在身旁的案桌上，啪的一声震得书案上的书本一跳，也惊住一脸哀怨的容薇。
“母阏氏说你学了不少规矩，这就是你学到的规矩，竟敢质问我，我看你是越发不像话了。”
容薇听出权渠语气中的狠绝，看向他投射出寒意的眼神，心底一颤，满腔怨恨化作委屈，眼泪瞬时涌出眼眶，举起帕子捂住脸说道：
“你也来吼我，你知道我这一阵是过得什么日子吗？”
权渠别过脸，不愿看她，容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坚持说道：
“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以往我有不快，你都心疼半日，怎么现在当上单于就变了，我以为，我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你定不会让我受委屈，所以我甘愿为你付出，为你排除万难，可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怎么……”
“说够了吗？”
权渠望向容薇，语气冷冽极了。
“没说够，没说够，你知道你的母阏氏怎么对我的吗？她就是故意报复。”
“母阏氏让你学规矩是故意报复？母阏氏为了让你保住大阏氏之位，能成为天下女子典范，能不被朝臣百官笑话，她是报复？容薇，你是大阏氏，可你的一言一行，哪有一点大家风范？一而再、再而三地闯祸，若是再不纠正，成何体统？”
权渠压抑心底的烦躁，与容薇说道。
“权渠，你说母阏氏不是为了报复，可是她让齐嬷嬷对我动私刑，这又如何说？”
容薇精美妆容已经在泪水中糊成一片，权渠眯眼容薇：
“对你动私刑？”
“对。”
“动了什么私刑？”
“用针扎我。只要规矩学得不好，都会用一种针狠狠地扎我。”
权渠挑眉，眼底有几分疑惑：
“让我瞧瞧伤口。”
“呃，没，没有伤口。”
容薇低着头，小声回答。
“没有伤口？那何来动私刑一说。”
“这……”
容薇也搞不明白，明明齐嬷嬷那群人当时在她身上扎得很疼很疼，但是等她们走后，她查看身体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这也是让她苦恼又委屈的事。
“容薇，不要闹了。”
权渠并不知晓女人间的小手段，加上容薇向来夸大其词，他自然是不信的，只觉得容薇是在胡闹。
“我一路西巡回来已经累了，你若还有点大阏氏的样子，就不该这样。”
权渠揉揉太阳穴，觉得身子乏累得很，特别是听容薇这样一闹之后，更是烦躁，只想离开这儿。
“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受了委屈，你若是你真的爱我就不该不信我才是，在这王庭之中除了你，我还有谁能依靠，现在连你都厌烦我，逼着我学什么规矩，让这群人折磨我，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
一个月未见，权渠刚一到王庭，容薇就知道，她以为权渠毕竟会第一个来看她的，可是左等右等，等到权渠从福德宫里出来，竟没有来找她，她心里的委屈便撑不住地更加胀大。
她将自己全部交给权渠，一心想得到权渠同样的怜惜，却怎么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呢？完美的爱情不是应该权渠对她义无反顾地奔赴吗？
容薇可怜兮兮地望着权渠，等着回应，权渠回瞟她一眼，只是说道：
“我念你一路陪伴，封你为大閼氏，从未立过颛渠閼氏压制你，这么大的荣耀你还不满足？”
“我仅仅是一路陪伴吗？我一个弱女子来到这个地方，如若不是为了你，哪里敢做取人性命的事，你可知道在我居住的地方，是犯法的，可我为了你，我都敢……”
“够了。”
容薇的喋喋不休在权渠的呵斥中戛然而止，本来已准备转身离开的权渠，此时满脸阴郁，几步走到容薇跟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容薇摔倒在地，没等缓过神，权渠跨一步蹲在她身边，伸手扯住容薇的发髻向后拽去，硬生生让容薇的脸扬起来面对他：
“你若不想死，就要学会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