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嫁
父妻子及！
这在宋国礼教之中是乱伦，在这里竟是合情合理的。
回到雁栖宫，柳嫣坐在椅子上愣神，念柏和念松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习俗。
“柳阏氏，沈大人说得可是真的？”
念松不确定地问，希望这只是沈青川戏弄他们而已。
“我也不知道。”
柳嫣蔫蔫地说，沈青川虽未对他们友好，但这几日倒也站在公道立场帮她说过话，她不知道他的用意，直觉他不会诓骗她。
所以，这个事情恐怕……是真的。
念柏望着柳嫣，满眼心疼之色，若真是如此，柳嫣便要二嫁，还未洞房就成再嫁妇，她家小姐怎么如此倒霉？
圣旨传到雁栖宫时，柳嫣已经通过使女的嘴确定再嫁之事。
许是颛渠阏氏知晓宋国与胡奴风俗不同，担心贸然下旨引起柳嫣不满，便差之前的使女前来与她交代此事。
胡奴地处寒凉之地，人口增长并不容易，千百年来为繁衍后代便形成了父死，子继后母，兄死，弟娶兄嫂的习俗。
所以虚闾单于虽然刚刚故去，柳嫣并不会永远成为寡妇，而是要继续嫁给下一任单于，为其开枝散叶。
“那……若是新任单于早于阏氏亡故呢？”
对于这样的习俗，念松还是无法接受，虽然她知道不该这样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使女眼色冷下来，权渠单于刚刚继位，就想着若是他再故去，又当如何，这显然是大忌。
“姑娘不要多心，我妹妹有口无心，只是好奇胡奴规矩，我们初来乍到，若不是姑娘提醒，怕是要冲撞单于，知道姑娘是个实在人，便也说话没了顾忌，故而索性问个明白，别闹出笑话。”
念柏罕见地没有责怪念松，只是讨好使女几句，她也很想知道胡奴的父妻子及到底是怎样的？
使女脸色并未缓解，瞧也未瞧念柏一眼，只是对着柳嫣回道：
“按照胡奴规矩，别说父妻子及，便是爷妻孙及都是有的，除非柳阏氏生下的孩子当上单于，母，不得为继妻。”
也就是说，除了单于母亲，生下所有前任单于留下的女人都将由下一任单于接受，即便曾经是……名义上的母子关系。
柳嫣深吸一口气，面容上瞧不出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回道：
“多亏颛渠阏氏细心，差使女提醒，妾身知道了。”
“柳阏氏，颛渠阏氏是单于正妻称呼，权渠单于并未娶正妻，而单于母亲现在应被称为母阏氏，不是颛渠阏氏了。”
使女微微行礼，面无表情地提醒道，柳嫣听闻马上起来欠身，语气里满是歉意：
“是，使女提醒的是，妾身差一点又闹出笑话。”
“不碍的，母阏氏和单于皆是宽厚之人，知晓柳阏氏不熟胡奴规矩，特差奴婢前来，若是日后有何不解之事，柳阏氏皆可差人来问奴婢。”
使女见柳嫣态度客气，倒也说话温顺不少。
“若无他事，奴婢告退了。”
“使女，妾身还有一事想问。”
柳嫣唤住正要离开的使女，冲着念柏使个眼色，念柏会意，去后面拿来一枚清水玉镯塞给使女。
“这……”
“使女切莫多心，自我们来到这里，几次三番差点闹出笑话，若没有使女解惑，不知道又要闯出什么祸事，一点心意，使女不要嫌弃。”
念柏握住侍女推搡的手，边将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边客套着说。
使女见状，也不推辞，倒也爽快说道：
“柳阏氏，有何事要问？”
“妾身孤身而来，本是投奔姑母，却不想一直未有姑母消息，使女，你在王庭多年，可曾知晓柳乔儿的去向？”
柳乔儿，宋国和亲的公主。
使女低头思索片刻，福身回柳嫣道：
“柳阏氏，宋国公主柳乔儿不在王庭之内。”
“那……她去哪了？”
柳嫣追问道。
“……奴婢不知。”
使女犹豫半晌，只是如此回道，便不再多言了。
柳嫣见使女不准备透露，想来是有隐情，也不再多强迫，轻轻点头，回道：
“好，我知道了。”
使女见状想褪下手镯，却被柳嫣拦住。
“这是做甚？身在王庭，诸多不便，我是知晓的，这手镯本就是特意送你作为谢礼，谢你一直对我们的关照，哪有拿下来的道理。”
使女抬头看向柳嫣，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知晓柳嫣明白她不能多说的苦衷，发现柳嫣竟不似其他阏氏般蛮横，低头深福身子：
“谢柳阏氏体恤。”
使女走后，念松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这是怎么了？”
柳嫣柔声问道，瞧了瞧念柏，念柏叹口气，转身将洗过的手巾塞给念松，嘴里叨念道：
“哭有什么用。”
“我心疼小姐不行吗？自来到胡奴便没碰到过半点好事，哪有这样的道理，母妃要嫁儿子，这胡奴是什么野蛮之地，竟有如此陋习，往后小姐的日子可怎么过？”
越说越委屈，念松竟哭得越发凄惨，惹得外边伺候的思香、思凡也偷偷抹眼泪。
念柏瞧见大家低落的情绪，压下刚刚心底的失落，训斥道：
“哭若是能够将小姐带离这鬼地方，我便是哭死在这儿也愿意，可那有什么用，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只会给小姐添堵罢了。”
“那……那该怎么办？”
念松抬头，露出红红的眼睛，问念柏，念柏也答不出来，正在思索之际，一直没作声的柳嫣幽幽说道：
“等圣旨，嫁就是了。”
“小姐。”
念柏眼圈也开始红了。
柳嫣走到窗边，外边凉风习习，虽是夏日，胡奴却并不燥热，倒是凉爽不少。
“在这里，哪还能遵循宋国礼教，嫁就嫁了吧，只是……”
柳嫣微叹一口气。
“若是姑姑也是再嫁，怕是受不了吧。”
柳乔儿自小生在宫里，伦理纲常根深蒂固，面对与宋国截然不同的嫁娶情况，接受起来恐怕更加不易吧。
相较于柳乔儿，柳嫣没有那么娇气。毕竟，她没有退路，在宋国，除了年迈的祖母，没人在意她的死活，从离开宋国开始，她便是孤女，无所依靠之人哪来的选择，除了顺从安排，又能如何？
因此，在圣旨到达之时，柳嫣早已平复烦乱的心情，认命地接受新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