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继婚
柳嫣回到雁栖宫，已是深夜，念柏和念松守在她身边。
“柳阏氏，您刚刚出头，怕是要惹颛渠阏氏嫉恨的。”
念柏忧心地说，瞪了念松一眼，若不是她也不必惹得柳嫣出头。
“不怪她。”
柳嫣嗔怪地拍一下念柏的手，说道：
“早晚都有这一次，便不是为了你们，他们不是也让我殉葬吗？”
“可是……”
柳嫣自小没有父母之后，为生存便学会藏拙，宋国深宫似海，若表现得太过精明，怕是最能引人嫉恨，所以即便受委屈，柳嫣也习惯默默忍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目的，很少与人争辩。
今日，为了念松，柳嫣竟当着胡奴众大臣的面，反驳颛渠阏氏，虽面上颛渠阏氏训斥齐阏氏不知轻重，实际上应是对柳嫣心有怨恨，怕是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胡奴之地，确实危机四伏，在这里，虽要藏拙，但也要步步为营，小心行事。”
柳嫣想起殉葬的少男少女，心底不禁有些悲愤。
大丧之日，在盖棺时，柳嫣才看清这位单于的模样，中等身材，头戴圆顶毡帽，帽子正中镶嵌深蓝宝石，虽是四十几岁的年纪，但是发色竟已灰白不少，模样与权渠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头紧锁，便是已经仙逝，也并未舒展开来。
他不开心。
柳嫣只看一眼，便猜到，这人生前应是有不虞之事。
在虚闾遗体旁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物品，离他胸口最近的是一缕掺着银丝的头发，配着的正是象征颛渠阏氏身份的玉坠，柳嫣这才知道，原来阏氏们都已经进行殉发之礼，按照等级不同放置在单于身旁的位置不同，而自己昨日被割下来的头发现在正躺在虚闾的脚下。
送丧队伍浩浩荡荡，柳嫣坐在马车上，念松悄声对她说：
“阏氏，刚刚我看到昨儿个被殉葬的那些人了，竟像睡着一样。”
柳嫣疑惑，这些人都是横死，心中积怨颇深，便不是面目可憎，也不该像睡着一样。
在下葬时，八人抬起棺椁缓缓送入方形的封丘之中，在虚闾单于封丘的后面，殉葬的人也被依次放置在一个大型的封丘之中，这些人没有棺椁，身着宫服，面容真的如睡下一般。
柳嫣想起这些人临死之前惨厉的呼喊，恐惧的面容，与现在从容的睡颜竟重叠不到一起。
正在她疑惑之际，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他们被灌了汞水，在将死不死时修正面容，便是如此。”
柳嫣轻轻回头，看到沈青川正站在她的身后，似自言自语般，并未与她眼神对视。
柳嫣在阏氏中位分最低，自然站在最后，而这个沈青川应是身居高位，站在一群臣子之前，正好与柳嫣相离不远。
“喝下汞水会肝肠寸断吧。”
柳嫣知晓药理，自然知道汞水是剧毒之物。
沈青川低头看她，然后又抬头望向远房，缓缓地说：
“是掀开头骨，灌进去的，以确保肉心不腐。”
柳嫣没有回头看，眼眸里满是讶然，她倏然想起那日伴随惨烈哭喊的同时，沙沙的声音和焦灼的气味。
汞水最是灼热，原来……
柳嫣强压下胃底不断翻腾上来的恶心，低下头，不再抬头去看，她害怕，再看到那些少男少女安详的脸。
次日，柳嫣无事，便步出雁栖宫，想到处看看。
说是到处看看，不如说昨日一夜未眠，想要四处走走。听说少男少女死去的真相后，柳嫣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得到那群人一会儿站起来恐怖地嘶喊，一会儿安详躺在土坑之中。夜里几次被噩梦惊醒，额间满是冷汗，再也无法入睡。
白日里吃过早饭，柳嫣想着与其在屋内胡思乱想，不如出去走走，换换空气。
刚走出没几步，便看到远处男子有几分熟悉，走近一看，竟是害她做了一夜噩梦的人。
男人见到柳嫣，也并不拘谨，恭敬行礼道：
“臣沈青川，见过柳阏氏。”
沈青川？
柳嫣脑中划过这个名字，轻声回道：
“沈大人不必多礼。”
“柳阏氏是要去往何处？”
沈青川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开口询问道。
若是在宋国，遇到外男必是要躲避才是，但是来到胡奴几日，发现这里风俗倒是比宋国开放不少，王庭内不分内外宫室，男女倒也随意走动，没有限制。所以，柳嫣倒也并不怕被人看见，只是毕竟受宋国礼教影响，单独与男子碰见，她还是有些别扭。
“我只是随便走走。”
柳嫣微退半步，低眉回道。
“沈大人来到王庭，定是有事，妾身先……”
她并不准备与沈青川多聊，再加上昨日一夜未睡的坏心情拜此人所赐，现在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男人。
“臣冒昧提醒柳阏氏，最好还是待在自己宫里。”
沈青川似乎并不准备结束话题，在柳嫣说出告辞的话之前，抢先回答。
柳嫣显然对他的话产生疑惑，本来低垂的眉眼抬起来，眼眸里满是疑惑，樱口微起：
“沈大人这话何意？”
为何要待在宫里？王庭之中并未有人告诉她不得擅自出入雁栖宫。
“等圣旨。”
沈青川也不啰嗦，直接说出理由。
“圣旨？”
柳嫣还是不解沈青川的用意。
“沈大人不妨明说，我需要等什么圣旨？”
她显然对沈青川卖的关子有些不耐，索性问个明白。
“等待赐婚的圣旨。”
“……”
柳嫣樱桃小口微张，不明所以，单于刚刚亡故，原则上，她刚做一天的寡妇，怎么可能会有赐婚的圣旨。
沈青川挑眉看向柳嫣，眉眼间隐隐有看好戏的意味，薄唇随后吐出几个字，解开她的疑惑：
“按照胡奴风俗，父妻子及，您应该在宫里等待赐婚给新单于的圣旨。”
“新……单于？”
柳嫣脑海里似乎在拼命搜索这几个字的含义。
“对，嫁给权渠，虚闾单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