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亲
九年后。
“不行,哀家不同意,你们谁若是敢动嫣儿,就先杀了哀家再说。”
太后拍案而起,一脸怒气地说道,手上的翡翠镯子当场震碎,这还是去年太后大寿时,皇上特意寻来上好玉料给她老人家做的,镯子的断裂部分直接滚到下面伏地跪拜的宋庆帝面前,只见他面色一紧,本是跪着的姿态却也迅速站立起来,与太后直视:
“朕意已定,只是来通知母后一声。”
“什么,通知我一声,你还当我是你的母后吗?嫣儿是你弟弟留下的唯一骨肉,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吗?你怎么能将嫣儿送去胡奴,何况与胡奴和亲的人本不是嫣儿,明明是你的女儿柳笙。”
太后上前抓住宋庆帝的衣袖,猛然摇晃,气急败坏地说道。而庆帝看向母亲,眼底有藏不住的悲哀:
“母后,您只记得柳嫣是振安的唯一骨肉,可曾记得柳笙也是儿臣的独女,怎么?柳嫣就是您的孙女,柳笙就不是了吗?”
“你!”
庆帝甩来太后紧抓的衣袖,冷然说道:
“胡奴如今势力越发强大,上一次朕让乔儿和亲,您与振安百般阻拦,振安尚且能带兵出征,落了个战死沙场的下场,却也惹怒胡奴,乔儿不得不嫁,这一次胡奴单于再次要求和亲,您说朕该如何,这几年连年灾害,北旱南涝,我国已无力与胡奴抗衡,再不会有第二个振安来为柳嫣斩杀战场的事了。”
太后闭上眼,仿佛回忆到那些痛苦的记忆,这些记忆是她这九年来百转千回的梦魇,一直走不出去。
“胡奴单于要的是公主,是当朝的公主,嫣儿只是成王爷的孤女。”
太后强调道。
“所以,儿臣今日来,就是想与母后商量一下该给嫣儿赐个什么封号的公主才好?”
“你!”
太后指着庆帝,看到他眼底的冷漠和理智,恍然大悟:
“你打定主意要用柳嫣代替柳笙去和亲?”
庆帝转身踱步到椅子旁,径直坐下,貌似无心地拍打衣裳随口说道:
“臣弟的女儿自然是朕的女儿,这公主封号早就该封,是朕太忙,竟将这事忘了,现在封也来得及,您说是吧,母后?”
太后站在原处有些悲戚问道:
“平儿,你对安儿难道就没有半分兄弟之情吗?他可是你的弟弟啊!”
庆帝凝视太后许久,倏而笑起来:
“呵呵,母后,振安已经死了,为了救您唯一的女儿而死的,现在你问朕与他是否有兄弟情还有什么用?朕总不能为了兄弟情,就舍弃自己的女儿吧,您疼爱乔儿,自然能理解朕疼爱柳笙的心情。”
“母后,振安没了,乔儿音信全无,您的儿女现在只剩下朕一个人了,难道您就不为朕想一想吗?毕竟您今后依仗的还是朕啊。”
太后瞪视庆帝,母子俩正在僵持之际,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皇上!”
只见一抹纤细的身影闪出屏障,跪在庆帝面前。
“臣女愿意去胡奴和亲。”
“嫣儿!”
太后慌乱,想要去拦,却被庆帝的一声“好”止住脚步。
“嫣儿不愧是成王爷的好女儿,朕的好侄女,竟如此通晓大义,好,朕封你为平阳公主,即日起准备启程,与胡奴单于成亲。”
“臣女领旨,谢皇上圣恩!”
柳嫣恭敬跪拜,庆帝抬头望向太后,嘴角一抹淡笑,只是轻声叮嘱太后道:
“不早了,母后也早些歇着吧,朕告辞了。”
说完起身离开。
待庆帝离开之后,太后早已气得瘫坐在榻上,柳嫣起身来到太后面前,为她抚顺后背,太后却心疼地拉着柳嫣说道:
“谁要你出来的,你这孩子,祖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许出来,祖母替你挡着吗?”
柳嫣当然知晓太后意思,可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祖母,皇上说得对,您疼爱姑姑,皇上也疼爱柳笙啊,当初您舍不得姑姑离开,现在皇上自然也舍不得柳笙离开,嫣儿去才是万全之策。”
“胡说!”
太后揽着柳嫣,眼含热泪说道:
“你父亲为留住你姑姑死在战场之上,你母亲也抑郁而终,独留下你一个人,已经让哀家愧恨难当,怎么能将你也送出去呢。”
柳嫣听太后的话,伸手抱住她,眼角也沾有湿意。
九年前,胡奴单于统一各部落,作战实力极大增强,竟向宋国提出和亲之意,庆帝有意将自己的妹妹柳乔儿送给胡奴。
他的这一想法遭到太后大力阻拦,就连一贯听从皇命的父亲成王爷也提出反对意见。可强国才有话语权,当初宋国强盛时,不也是胁迫胡奴单于之子许多年吗?
这次宋国若有不从,就怕国之根本将受侵害,成王爷不服,自请迎战,为保妹妹留在宋国不受胡奴欺辱,却不想不敌胡奴强兵猛将,竟被斩杀于战场之上,成王妃听闻丈夫死讯,本就身染旧疾更加严重,最后也撒手人寰。
而自己,朝夕之间成为孤儿,若没有祖母守在身边,护佑身侧,恐难长成。
柳嫣猛吸鼻子,压下记忆带来的汹涌泪水,鼻音微重地回道:
“祖母不要自责,父亲与姑姑本就感情深厚,自然不愿她嫁去那边受苦,生死由天,早已命定之事又何来怨天尤人,只是最终也未能拦下姑姑和亲之路。”
“唉!”
太后叹了叹气,继续说道:
“前些年,你姑姑还会寄些信件,带个口信,这几年却什么都没有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
“祖母,我嫁去胡奴,会帮您去寻姑姑,只要寻到定给您回信,您等着我的好消息。”
柳嫣抬头,帮着太后擦拭眼泪,略带轻松的口吻说道。
“你这孩子,一时冲动毁的是自己的一辈子,胡奴可是苦寒之地,谁要你去找乔儿,若是连你都丢了,祖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柳嫣抬头望向念柏,念柏会意递过来一个浸湿的帕子,柳嫣将帕子敷在太后红肿的眼睛上,与她述说自己的理由。
“祖母,嫣儿知道祖母不舍得我走,可是嫣儿留在宋国,今后又哪有什么归处?”
“怎会没有归处,祖母定会做主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祖母,自古迎娶贵女,不是因为是女儿身,而是因为一个‘贵’字。身份显赫、家世深厚即为贵,嫣儿不是这样的贵女,又怎么会寻到好人家呢?只是给祖母平添苦恼罢了。”
太后一时语塞,她当然明白柳嫣的意思,朝中重臣迎娶贵族千金历来考量的都是背后的家庭背景,嫣儿一介孤女,又并未得到皇上厚待,怎么会成为他们心中的理想选择。
“何况,柳笙和亲去了胡奴,我留下嫁给朝中重臣,您觉得皇上会同意吗?”
柳嫣慢悠悠地说出这话,竟字字在理,句句诛心。
“祖母,和亲是我唯一的路,去另一个地方,脱离宋国管制,也许还能另有一番作为也说不定呢。”
“女儿家最大的幸福便是相夫教子,可胡奴之地满是野蛮的胡奴人,祖母怕你去了是要受委屈和磨难的。”
太后忧心地说道,眼神中的无力和心疼显而易见。
“孙女不怕磨难,千难万险,孙女顶得住,只求祖母保重身子,等着孙女寻回姑姑的好消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