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哪
来电的是裴景珊，他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霎时一派清亮，那扰人的尘絮顿时散得无影无踪了。
接通，对面先传来声音，“喂，不好意思申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
申予淮问：“什么事？”
“那个，我被锁在……”
话说到这儿，突然没了声音，申予淮对着听筒喂了两声，发现对方已经挂机了。
再拨过去，那边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申予淮不由蹙了眉，切身体会了一把小说里“杀我者乃……”这种桥段的杀伤力，那满心的尘絮又飘了个昏天暗地。
他深吸口气，提醒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
等了两分钟，那边依然没有回过来电话，他再拨过去，还是关机。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逼迫自己理智分析。
裴景珊挂机前说自己被锁。被锁了，被锁到了什么地方？难道是被反锁在家里？但屋里一直黑着灯啊……
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开门下车，去楼上敲了门，里面果然没有回应。
他一边下楼，一边想，既然不在家里，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公司了，他又找他帮忙……
保时捷飞驰，一路直奔博鑫大厦。
路上，他又拨了两次裴景珊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到了大厦，他直奔29楼，恒润物业大门紧闭。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返回博鑫证券，裴景珊负责会议室所在的楼层亮着灯，有几个年轻的分析师还在加班。
看见总经理过来，纷纷站起身问好，发现这位一向冷峻严肃的总经理，面色似是有些焦急。
申予淮草草应了一声，径直去了第一会议室，会议室门没锁，裴景珊当然也不在。
他越发觉得焦躁，使劲攥了攥手，提醒自己要冷静。
回来，再次经过办公区的时候，他问那几个加班的员工，“有没有看到恒润物业的员工？”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这个点儿了，物业公司的人还会在吗？
一个男员工答道：“申总，我们没太注意。”
申予淮挥了下手，示意几个员工继续工作。
难道……是他判断错了？可裴景珊不在这里，又能在哪儿？
他思忖着，往办公区外走，听到几个员工的交谈：“27楼装修完了，咱们也快搬过去了吧。”
“我倒想晚点再搬回去，刚装修完甲醛浓度高，我可不想做人肉净化器。”
“我看应该快搬了，今天我上去看了，物业公司的人已经在开荒保洁了。”
申予淮脚步一顿，紧接着猛地推门，飞奔上楼。
楼上一片漆黑，空气里还散发着甲醛刺鼻的味道，他打开了手机照明，驱散浓稠的黑暗。
穿过走廊，走到办公区前，大门果然紧闭。他滚动喉结，压下紊乱的气息，喊了一声：“裴景珊？”
黑暗中，没有回应。
他又喊了一遍，“裴景珊？”
“我在！我在！”
这一次，终于！
那声音宛若一场清雨，打落了他满心飞舞的尘絮。
一片清亮，尘埃落定。
接着裴景珊穿透满屋的黑暗，出现在手机的那一束光线里，乍一看，像是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可怜小猫。
他滴的一声，打开了玻璃门上的指纹锁。
小猫嗖的一下子蹿了出来，眼睛湿亮亮地望着他，掩不住惊喜，
“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会来？”
申予淮不答，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手机没电了吗？”
裴景珊点了点头，嘟囔:“刚说了两句话就没电了，我还以为这一晚上就交待在这儿了……”
“为什么不开灯？”申予淮借着手机的光线，去摸墙上的开关，摁了一下，灯却没亮，他猜测可能是关了电闸。
“这么黑，不害怕？”
裴景珊说：“我一直在心里念阿弥陀佛，有佛祖保佑，妖魔鬼怪近不了身。”
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可他还是觉得后怕，如果他没来，她可能真要在这样空旷而黑暗的空间里待一夜，那种滋味不可能好受。
他觉得心里发闷，“以后，手机不要再没电了。”
说着，带裴景珊往外走，整层楼都没有灯，只有他手机上的那一束光亮，裴景珊说是不怕，但一直在往他身边凑。
进了电梯里，灯光大亮，他这才发现裴景珊穿了一身清洁工的衣服，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灰尘，好不狼狈。
裴景珊也在电梯的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样子，兀自佯装淡定，可脸还是诚实地起了一层薄红，“我回公司换下衣服。”
说着，摁下29层的按钮。
申予淮并没有对她这副样子表现出惊讶，“我刚刚去了你们公司，已经锁门了。”
“啊？那我怎么回家？”
裴景珊犯了愁，她的衣服、家门钥匙都在更衣橱里放着呢。
去找张嫣吗？可她不知道张嫣工作的酒吧在哪儿，她手机没电了，又没法联系她。
对，当务之急是给手机充电！
她问：“申先生，能不能去你的办公室充下电？我的家门钥匙锁在了公司，我想打电话给张嫣，借她那把。”
电梯这个时候，刚好下到一楼，申予淮说：“我没有手机充电器。”
裴景珊不禁啊了一声，“那……”
但申予淮紧接着又说：“也不是只有办公室，想充电，还有别的地方。”
裴景珊黯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哪里呢？”
申予淮迎上她清亮的眼睛：“可以去我家。”
裴景珊眨眨眼，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点了头。
出了写字楼，秋末凛风扑面。她身上的工作服单薄，不禁被激得一个哆嗦，不自觉抱紧了双臂。
倏地，觉得身上一暖，申予淮将自己的风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连忙推拒，往风衣外面躲，“别，别，会把你衣服弄脏的。”
然而申予淮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她躲不掉，整个人被罩进那件大衣里。
她一阵怔忡，心跳不由地加快。
申予淮独自走在前面，并不知道，自己高峻挺拔的背影被身后的人用眼睛描摹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