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礼物
申予淮这天出差来上海,参加一场由国内知名金融研究院主办的资本论坛。该论坛每年举办一次,迄今已成功举办十余届,是业内人士一致公认的高端专业性论坛。
此次论坛为期一天,议题围绕国内资本市场的发展问题展开,与会者均是在金融领域深耕多年,颇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也有一些其它证券公司的高管同行参与。
坐在申予淮旁边的,是荆城另一家大型券商——荣华证券投行部的md李瑞格,一位年过40,风姿绰约的职场女强人。
中场休息时,两人寒暄交流。只不过谈论的不再是高屋建瓴的政策制度,而是今年的kpi完成的怎么样。
当下,不论是颓靡的宏观经济形势,还是日趋收紧的监管政策,都对投行业务发展带来了非常大的压力,两人浸淫行业多年,感触不可谓不深。
形势严峻,能在日益严酷的生存环境中拉来优质项目,成了凌驾于专业水准之上,评判一个投行人的终极标准。
李瑞格试探道:“听说博鑫已经瞄准了凌宇汽车的ipo?”
申予淮打太极:“李总,场外旁观不是荣华的一贯作风。”
李瑞格爽然一笑,挑明:“不错,看来我们又要成为对手了。”
申予淮道:“棋逢对手,荣幸之至。”
一波暗流在两人之间推来荡去。
中午,主办方为与会人员安排了自助餐。
申予淮头天在裴家喝了酒,胃里到现在都隐隐有烧灼感,看着精美的菜品也丝毫没有胃口。
但下午还有半天会议,饿着肯定是不行的。他硬着头皮选了一份黑椒土豆牛肉饭和莲藕汤,找座位的时候路过甜品区,突然看见餐盘上摆着金黄的蝴蝶酥。
他顿了下脚步,然后走到餐盘前夹了两块。
找到位置坐下,他没动牛肉饭,先拿了一块蝴蝶酥品尝。
味道还好,但他吃了一块,还是后悔自己拿多了,剩下的那一块恐怕要浪费掉。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走近,问道:“申总,我可以坐这里吗?”
申予淮抬头,发现过来的人正是李瑞格。
他很绅士地回答:“当然可以”,然后将桌上的餐盘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李瑞格在申予淮对面落座。
刚落座,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接通,说话换成了一副娇软语气。
申予淮听着别扭,很难将这个声音和李瑞格女强人的形象对上号,心中不由暗忖:她这人也会撒娇的吗?
“好,会给你带礼物回去。”
“先不告诉你是什么,说了可就没惊喜了。”
……
又这样捏着嗓子讲了几句,李瑞格终于挂了电话。
不过却没吃饭,而是刷起了手机,申予淮不吱声,只当没看见。
不想李瑞格突然开口:“申总,你觉得年轻一些的男孩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申予淮有些懵,茫然地看李瑞格,“什么?”
“来出差,想给我男朋友带个礼物回去,25、6岁的男孩,不知道买什么给他合适。”李瑞格虚心求教,言谈间丝毫不见羞赧忸怩,
申予淮:“……”
他一贯奉行君子之交,从来没送过人礼物,商务方面的礼尚往来也都有秘书操心,是以对这种事他全无经验,建议更是无从谈起。
何况他都30了,怎么说和25、6岁的小年轻也是有代沟的,他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判断李瑞格男朋友的喜好。
他觉得李瑞格的这个问题问错了人,但实在不好拂人面子,只得应付道:“如果喜欢运动的话,体育用品或者合适。”
李瑞格眼睛一亮,“确实,我怎么没想到,果然还是男人最懂男人。”
申予淮:“……”
李瑞格又在手机上刷起来,没一会儿,又说:“申总不给太太或者女朋友带礼物回去吗?”
申予淮差点没被刚喝进去的那口莲藕汤呛着。
“不需要。”
李瑞格听他这样讲,心中了然,忍不住打趣:“想不到申总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原来还是单身。”
申予淮尴尬一笑,算作回应。
下午,因为主办方流程调整,会议比计划时间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束。
回程的高铁票已经提前订好,再改签也没有合适的时间,申予淮在屋子里坐了一天,精神也确实疲累,索性利用这多出的一个小时在街上随便逛逛,权当劳逸结合。
会场不远处就是一片被梧桐树遮蔽的弄堂,申予淮漫无目的地走着,耳朵被突然传来的钢琴曲抓住,是肖邦那首有名的降e大调《夜曲》。
他循声过去,发现梧桐树掩映下,一家中古店的玻璃窗后,摆着一台老式留声机。
犹豫一下,到底没抵住那首曲子的吸引,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老上海洋楼的装潢风格,不止是老式留声机,目之所及,满壁错落着旧时的风情画报、厅中竖着两扇古木屏风、一只半人高的珐琅瓷花瓶,角落里,还有一架黄铜彩斯皮内琴……
申予淮有一瞬怔忡,觉得自己像是一步迈进了旧日的时光里。
店中顾客不多,一对年轻男女正凑在一面穿衣镜前互相品评,申予淮有意避开,转到屏风的另一侧。
这一侧靠墙的一面橱柜里,摆放的多是民国风的古董首饰,也有一些男性佩戴的怀表和领带夹。申予淮目光游转,屏风那侧,年轻男子的声音散落进耳中。
“你穿这件真得很漂亮,我买下来送你。”
“每当你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申予淮很少听这样的情话,乍一听,只觉得酸溜溜得倒牙。
正好这时《夜曲》结束,他提步要走,目光将从橱柜上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里面的一只珐琅掐丝翡翠手镯。
回到荆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时间不算早了,他没让司机来接,自己开车回住的地方。
中午吃得不多,这个时候,人觉出饿了。
饿的时候,就会想到食物,所以他想到了蝴蝶酥、想到了那一碗阳春面。
车是不知不觉开到美景家园的,他确定自己不是故意,就是经过那里,然后稀里糊涂地拐了进去。
裴景珊的屋子没亮灯。
加班没回来?还是又出门了?他看看表,时间是8点25分,总不能已经睡觉了?
他坐在车里,忍着渐次侵扰的胃痛,等了足有20分钟,并没有在过往的行人中捕捉到裴景珊的身影,而屋中的灯也一直没有亮起。
其实,他应该走人的。
来这里本来就莫名其妙,仔细想想,他申予淮真做的出来讨饭吃那种没脸没皮的事吗?
他又看了看楼上,那灯始终不亮,他的心也越发毛躁躁的,像飘了一把春日的尘絮。
不应该这样的,他收回目光,拧动车钥匙,夜色里响起发动机闷低的声响,但很快,那声音又消失了。
申予淮揉了把头发,长舒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样。
然后,他翻开通话记录,在里面找到裴景珊的名字。
刚要按下拨通键,自己的手机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