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坐地起价
罗汉洞外,诸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此子竟是如此棘手,在迅速解决掉四名练家子之后,竟连大气都不喘一声。
虽然这厮用了一些阴险手段,但成王败寇,自古而然,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当下也无人可以否认他的战绩。
吕蒿景见到四人尽数死于李元之手,一脸肉疼,这四人可是武馆的中流砥柱,经此一役,愈发使得武馆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面皮一颤,叹息一声,无奈说道:“此子太过凶烈,甚于山中猛虎,这可如何是好?”
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老江湖,自然明白这老家伙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在找出头鸟。
诸人沉默不语,毕竟最终无论是谁擒下对面少年,自己都能拿到报酬,因此当下没有必要去当这个出头鸟。
倒是仵作沈崒率先开口,说道:“吕老头,在来之前你可没有告诉我们,这小子是一名修者的事啊?”
“隐瞒敌情不是小事,一个不慎,大家有命上山没命下山。”仵作沈崒扭过头来,看向吕蒿景,笑眯眯的说道:“我们这么一大帮子人,劳师动众的,没想到你竟然假传军令,这不是拿我们当猴耍么?”
“一个不入流的修者而已,你莫不是怕了?”吕蒿景听过此话,眉头一拧,不清楚这混账东西在搞什么幺蛾子,出声说道:“你沈老鬼的名号响彻整个关宁古镇,身手更是一等一的存在,总不至于被一个后辈吓破了胆吧?”
沈崒咧嘴一笑,笑呵呵说道:“吕老头,你别拿话激我,咱可不吃这套。沈某人向来是个直肠子,喜欢有话直说,你这一手四两换半斤的举动着实让人不耻,咱们拿着缉拿野民的酬劳,干着捉杀修者的活儿,这不公道啊!”
吕蒿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混账东西是要坐地起价,于是便委婉说道:“先前老夫确实不知这小子隐藏如此之深,没想到会是一个修者,不过从先前打斗来看,这家伙实在拙劣不堪,恐怕不能算在修者的行列之中?”
沈崒脸色不悦,毫不留情的说道:“一码归一码,你别在这里混淆视听,不管成色如何,修者就是修者,更何况那小子手中的刀大有古怪,你不怕?要不你过去让他砍你一刀试试?”
话音一落,还不待吕蒿景答话,沈崒又转头看向身后三人,眼中寒光闪动,冷声说道:“诸位有谁若是觉得这价钱合情合理,大可以杀过去,沈某人不拦着,可若是大刀临头之际,别人我管不着,老子可是个不愿意凑热闹的主儿!”
此言一出,不但有撂挑子的成分,还有几分煽风点火,鼓动大家一起撂挑子的意思。
吕蒿景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去,经过沈崒这么一通鼓吹,难免会军心动摇,那么自己的如意算盘极有可能就此落空。
队伍中段有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修者,皆是此行吕蒿景重金聘请的帮手,也是吕蒿景这盘大棋上的关键棋子。
这支队伍几乎聚集了关宁古镇的半数修者。
抛去石经观、奎星阁和乱葬岗不谈,只说吕蒿景、沈崒、刘襄文再加上此三人,以及李元、草鬼婆和死在李元手中的吕白瑛,粗略一算,一座边陲小镇,已经出现将近十位修者。
天地生才有数,一切皆有缘由,一座西北苦寒之地的边陲小镇,能够汇集数十位修者,岂无蹊跷?
这要得益于此间格局诡异,仿佛一张大棋盘,有世外高人落子其中,再者就是关宁古镇曾经是一座边关重镇,曾有重兵把守,残留气运使然,否则这么一座几乎与世隔绝的镇子,怎么可能会聚集如此之多的修者?
那三人听到仵作沈崒如此言语,眼神闪烁,一来不想惹恼这个性情乖张的官家仵作,二来也觉得吕蒿景做事不地道,沈崒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吕蒿景胡乱使几个钱,就想让自己去跟那拥有一把古怪长刀的少年打生打死?
中有一人,沉吟片刻,说道:“容我来说句公道话,若是吕老馆主先前不知情倒也无可指摘,毕竟不知者不罪。当下沈仵作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把刀确有门道,在场之人,无论谁对上这把刀,估摸着都不太好受。”
沈崒扭过头来,朝此人竖起大拇指,嘿嘿笑道:“看嘛,咱说话虽然不如元昞老哥中听,但终究话糙理不糙,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吕老头,你怎么看?”
此人名为元昞,年龄与沈崒相仿,不过实力要差之一筹,但只要是个修者,在镇子上就有极重的话语权,毕竟整个镇子,修者的数量约莫也就两双手之数,每一个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元昞左侧,立着一位不苟言笑的驼背老人,即便弯腰驼背,身量依然几乎与元昞等同,此人形销骨立,皮肉松弛,若是走在路上,都要被人误以为是个病痨,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么一个瘦骨嶙峋的驼背老人,巅峰时期却能稳坐关宁镇第一高手的交椅数十年之久。
只是如今年老血衰,又饱受病痛折磨,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此人名叫陆文气,一个极为文雅的名字,只是与人交战手段极其残忍,喜好生取敌者心脏,而后捏爆,因此不难得知,此人爪法应是极为了得。
元昞右侧,是一位身着褐色布衣青色裤子的老媪,脚穿一双梨花白布鞋,老媪身材略显肥胖,右脸眼睑下边有一颗豆大的黑色痦子,看起来十分丑恶。
此人名叫章淑,是一个老稳婆,也就是替人接生的产婆,与此同时,章淑也粗通一些医术以及勘验根骨天赋的旁门左道,并不以杀力著称。
在这支队伍中,除了刘襄文之外,此人实力最弱。
吕蒿景被沈崒点名提问,当下若再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难免要失人心,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确实是老夫考虑不周,那把刀属实无法忽视,不过老夫倒有一个建议,先容老夫说来听听,诸位再做决定。”
沈崒饶有兴趣,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糟老头葫芦里能卖出什么药来,你且说来听听?”
吕蒿景也不卖关子,干脆利落的说道:“这小子虽然如今气象沉稳,但依老夫看来,未必能够撑到最后关头,说不定第一轮交锋就要败下阵来,因此先前付给诸位的定金老夫权当这次进山的辛苦钱,接下来谁若能将这小子擒下,不论死活,皆能拿走诸位剩下的全部酬劳。”
沈崒眼眸一凝,惊讶问道:“坐地摆庄,赢家通吃?”
吕蒿景笑着点头,说道:“若是这小子在第一轮就败下阵来,后续也就不必出手,对于出工不出力之人,没理由从老夫这里白捞好处,诸位意下如何?”
沈崒看了一眼李元,手捏下巴,片刻后,又问道:“那小子手中的刀如何处置?相比于你那仨瓜俩枣,似乎那柄刀的价值更大一点!”
吕蒿景真是头大,怪不得这老鬼能跟那位敲骨吸髓的老县令臭味相投,原来双方是一路货色,唯利是图。
“事先说好,此刀不似凡铁,怕是来头极大,不知这小子从哪里得来的,诸位若是能够承担这把刀可能引发的祸端,那就全凭各位的本事了。”吕蒿景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宝刀配英雄,老夫以拳法起家,对于器物一类,素来瞧不上眼。”
此话一出,诸人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吕蒿景感受到诸人皆是蠢蠢欲动,心中冷笑一声。
一箭双雕,既能借刀杀人,驱使众人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种,又能以这把刀为由挑起事端,引发诸人一顿乱战,趁机削弱整个古镇的势力,如此一来,自家武馆便能稳坐钓鱼台。
“就让我来勘验一下这小子的成分!”沈崒豪气干云,大笑一声,说道:“老子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小崽种,敢在关宁镇掀起一场血祸,这是完全不把我沈某人放在眼里?”
就在沈崒刚要跨出一步时,却是被人一把拦了下来。
刘襄文伸出手,以折扇挡住沈崒去路,轻声说道:“稍安勿躁。”
只此一言,再无多余废话。
沈崒疑惑的看向刘襄文,不过却并未得到后者任何答复,只能作罢。
“既然刘公子愿意成人之美,老婆子只能却之不恭了。”那老媪向前踏出一步,看向刘襄文,勉强给出一个笑脸,说道:“若是刘公子看上了这把刀,事成之后,只要刘公子愿意给个公道价,尽管拿走。”
刘襄文不置可否,只是轻轻一笑,温声说道:“晚辈在此恭祝前辈旗开得胜。”
那老媪随口寒暄一句,说道:“当初你刚落地之时,老婆子就知道日后必然大事可期,现在看来,老婆子眼光不差。”
刘襄文笑容不改,说道:“前辈眼光素来极好,心地更善。”
那老媪心情大好,“等着取刀便是。”
说罢,老媪不再迟疑,缓缓向着罗汉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