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激斗大鲵
大鲵粗壮长尾横扫而过，其上仿佛裹挟着摧山撼岳的恐怖劲气，长尾所过之处，顿时有浩荡暗流随之暴涌，李元遭受波及，如遭大浪迎头痛击。
与此同时，少年耳际仿佛炸响一道晴天霹雳，一阵蜂鸣声急促在脑海中响起，挥之不去。
李元手持火焰缭绕的斩将刀，选择以静制动，当那条粗壮大尾扫来之时，手臂蓦然运力，竭力握持斩将刀。霎时，大尾如约而至，却并未直接将李元抽成两截，反而是两者交接一刹，便又迅速分开。
不出李元意料，这口刀确实锋锐无匹，尤其是在火焰的加持下，更是愈发不可阻挡。
李元身形倒飞出去，随着迅猛荡开的红色水流而走，只是斩将刀在野蛮暗流的裹挟下，脱手坠落。
暗流荡开，由远及近，向外波及，殷红血雾随之散开，随着距离的推移，颜色也越来越浅淡，最终消融于浩荡大水之中。
在这一轮的交锋中，李元并未受到丝毫创伤，仅是暗流炸开遭受些许冲击，头脑略感晕眩而已。
这般情形，对于少年来说，无足轻重。
对上这么一头来势凶悍的大鲵，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断其一尾，已经足够振奋人心。
李元被震退数丈，暗流所裹挟的余劲才缓缓消溃，这头大鲵并非蛟龙之属，劲气虽盛，却难以搅动整座古潭，余劲波及数丈，已是极限。
更何况，余劲在深水中穿行，衰减极大。
李元先是看了一眼那截约有两尺长的粗壮鲵尾，断尾一边沉坠，一边向外喷涌殷红鲜血，形如暗夜中坠落的火把，沿途将潭水染成淡红色，随后又收回视线，反手推水，稳住身形，再双臂一摆，向着那仍旧不断坠落的斩将刀游去。
此刀乃是生杀利器，尤其是在这关键节骨眼上，丢刀等同于丢命。
若是眼前只有一头大鲵，李元或可倾力搏杀，不过当下大鲵成群，以一敌多，又身陷敌方主场，想要赤手空拳将其尽数斩杀于此，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第一轮攻势落幕之后，那紧随而来的大鲵并未及时发动攻势，反而是被那团散发开来的血腥气吸引，一股脑向着那团血气游弋而去，随即张开约有缸口大小的口门，疯狂吞吸血水。
血腥味是驱使一切生灵的原动力，就算是人，也不例外，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传承千年而不衰。
更有几头大鲵猛地一个下潜，追逐那条断尾而去，几方为了抢夺那截血肉，厮打在了一起，乱成一团。
由此可知，这数十头大鲵并无灵智，只是被那刻在骨子里的猎杀本能使役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对付许多。
李元大致了解目前的情况，心中再无一丝惧意，于是便将全身气力完全调动起来，人身小天地陡然沸腾如水，劲气随之顺着四肢百骸倾泻而下，如大江东留，不可阻遏，最终全部汇聚于四肢。
心念动处，劲气游走全身，畅行无阻，少年那下坠身形愈发迅猛，破开水流，仿佛巨石沉落，一条肉眼可见的水纹自李元身后浮现而出，足有两丈长短。
不过抿口茶的工夫，李元便已触及斩将刀，一把捉过正在缓缓沉落的长刀，腰腹再一收力，那奔涌于体内好似水发的力量瞬间戛然而止，紧接着逆流而上。
李元脚掌凌空一踩，身形蓦然拧转，恍如蛟龙翻身，掀起一大片肉眼可见的暗流，紧接着身形上浮。
少年仰头看去，那群大鲵正在疯狂追逐血腥气味，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那截断裂鲵尾早已消失不见，想来应该是被某头大鲵吞入腹中，只是被暗流冲散的稀薄血腥味仍旧吸引着大鲵四处找寻，久久不愿离开。
李元一边上潜一边暗自思忖，不若趁此良机，直接遁走，与这群凶悍大鲵正面交锋实属不智。
只是视线扫视一圈，这才发现，当下竟是毫无退路可言。
如今大鲵在上，自己在下，想要撤退，必然要途径大鲵盘桓之地，但那群因追逐血腥味而聚在一起的大鲵，正在四处游梭，李元很难在不惊动大鲵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想要避免与大鲵来上一场惊心动魄的正面搏杀，唯有下潜至潭底，等待大鲵散去，或可另谋出路。
可是下方那个散发着混沌白光的潭底是一个未知之地，就连大鲵都未必敢靠近，足以说明其中凶险万分。
更何况，肺腑间那口气息也未必能够支撑到大鲵游散而去。
李元在心中仔细权衡一番，最终决定还是从正面突围。
大鲵群或许难以应付，但从先前的情况来看，它们也并非坚不可摧的铁桶阵，只需斩落一两头，或许就能杀出一条生路。
一念至此，李元一抖斩将刀，灵气如臂使指，灌入刀身。
灵气漫过刀身，如火上浇油一般，那游走于刀身之上的红光蓦然大盛，斩将刀再次燃烧了起来，比起之前更胜一筹。
一团火焰在水中绽放，随水摇曳，看起来像是一朵开在深水中的火莲，而后便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炙热气息穿透森寒潭水向外扩散。
李元刻意放缓上浮的速度，欲要如先前在大岭山捕猎一般，找寻最佳机会，给某一头大鲵来上致命一击。
不动则以，动则必有所获。
就在李元专注寻找毙敌最佳时机，忽然有一道古怪的声响由远及近传来。
这道声响极其古怪，仿佛婴儿啼哭之声，与此同时，又伴随有细微轰隆隆的雷鸣声和船只的破水声。
李元心头一阵惊悚，慌忙放眼望去，但却并未察觉到丝毫异样。
但是那道杂糅各种古怪之音的声响却是越来越近，仿佛箭矢激射而来一般迅速。
突然，李元背脊生寒，皮肉猛地一紧，仿佛有冷汗自毛孔中喷薄而出。
在这个被森寒潭水充斥的地域，少年竟是有一种冷汗直冒的错觉，由此可知那诡谲莫名的声响给他带来了何种恐惧。
在这一刻，李元的身体似乎都是变得僵硬了，艰难低头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一头大鲵冲破大水，形如战舰一般，自下而上，迅猛冲击而来。
难道那头顶悬浮的数十头大鲵是在诱敌？这头大鲵才是真正杀人取命的大杀器！
就在这时，那头顶的数十头大鲵好似如梦初醒，长尾一摆，争前恐后的向着李元游弋而来。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顾此失彼，身陷死局。
李元瞳孔皱缩，仿佛亲见死神降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自心头升起，简直要将人吞没。
下方，野蛮冲击而来的正是那头断尾大鲵，它带着愤怒与嗜血，带着仇恨与杀伐而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獠牙宛如钢钉，若是被一口咬中，必然骨肉成泥。
下一刻，断尾大鲵已是近在咫尺，避无可避，这裹挟暴虐杀戮而来的断尾大鲵气势如虹，不可阻挡，这股子磅礴气势直接冲散了李元心头的恐惧。
少年胸膛起伏不已，心脏剧烈跳动，气血沸腾一般在体内游走。
他那几乎快要冻僵的身子在这一刻热了起来，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穷途末路的杀意。
李元手腕拧转，斩将刀调转锋芒，继而双腿狠狠一踢，借助水的推力，身子向后仰去，几乎顷刻之间，李元的身躯便倒悬而起，斩将刀再次迅猛横劈而出。
断尾大鲵一往无前，根本不去管李元如何变招，直接一口咬下。
原本李元是要故技重施，仰仗着斩将刀的锋锐，在大鲵咬下的那一刻，借助大鲵袭杀所带来的野蛮力道，横置斩将刀，一刀将大鲵劈成两半。
只不过那断尾大鲵似乎早有防范，在两者交接的一瞬间，它竟是直接咬住斩将刀，而非一口将李元吞下。
不知是这头大鲵已经具备些许灵智还是太过惧怕这柄刀子，它率先攻击的对象竟然不是李元，而是斩将刀。
李元死死的握住斩将刀，双臂发力，垂死挣扎一般，仍旧想要拔出斩将刀，给大鲵来上一记猝不及防的断头杀。
只要少年能够成功拔出斩将刀，接下来便是毕其功于一役的凶狠一击，直接操刀砍在大鲵的头颅之上，饶是以大鲵头骨如何坚硬，也会被直接砍断头颅。
只是可惜，大鲵的咬力太过惊人，任凭李元如何使出吃奶的劲儿，斩将刀仍是不动分毫。
断尾大鲵一口咬住斩将刀，顿时发出一道让人振聋发聩的婴儿啼哭声，紧接着疯狂摆头。
李元顿时被甩飞，向着潭壁撞去。
斩将刀同样被甩飞，刺破潭水，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利之声，最终钉入潭壁。
这口古潭空间狭小，只有几丈见方，因此斩将刀才能够顺利钉入潭壁，而非坠落潭底。
李元身形被甩飞，形如断线的纸鹞，当下少年只觉得身后遭受到一种巨大的阻碍，几乎要将腰椎碾断，同时肺腑那口仅存的气息亦是遭受强烈挤压，宛如脱缰野马一般顺着喉咙逃逸，化作一串水泡。
只是水泡尚未上浮，便被汹涌暗流碾碎。
由于李元倒飞的速度极快，潭水对其形成了极大的阻遏，因此五脏六腑都要遭受挤压。
一股钻心疼痛自全身升起，这般疼痛，仿佛是被丢在石碾中惨遭碾压一样，痛苦万分。
一口气息吐尽，少年神志已经模糊不清。
迫不得已，只能暂时吞下一大口冰冷潭水，填补肚腹，驱走体腔内那股挤压之感。
一口冰冷潭水涌入胃脘，那几乎已经干瘪的肚腹稍稍鼓胀，同时，在寒冷的刺激下，李元神志又复归清明。
这才刚一清醒，还不待有所反应，那身躯便狠狠地撞击在石壁之上。
少年后背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当即冲破喉头喷涌而出。
血色涌入水中，恣意弥漫，将少年的视线遮住。
但危机仍未解除。
那头断尾大鲵无端变得狂躁起来，速度再下一城，不过却并非冲向李元，而是那柄被钉入石壁的斩将刀。
斩将刀之上缭绕的火焰让其由衷感到心悸，相比起李元，它似乎更惧怕这口名刀。
断尾大鲵对着斩将刀疯狂撞击，似要摧毁那缭绕于刀身之上的火焰。
斩将刀没了李元的加持，在大鲵的不断撞击之下，火焰缓缓消散。
这边，李元艰难的伸出一手，抓住一根凸起的石壁，这样就能避免被卷入暗流，同时又能随时借力。
虽然他水性极好，但落入水中仍旧会受到极大的掣肘，终究不似如履平地那般让人得心应手。
李元扭头看去，距离身旁不到一尺的地方，有一支形如石笋般的尖锐凸起，若是好巧不巧，撞在这石笋状的岩石之上，估摸着自己会直接被洞穿。
就在少年尚未来得及品尝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时，那数十头大鲵却在转眼之间轰然而至，似乎是要赶尽杀绝一般，完全不给李元留下任何生路。
大鲵聚集，悬停在李元身前，而后不由分说，数十条大尾宛如刑罚之鞭，照着李元的身躯疯狂的抽打而去。
数十条粗壮大尾齐头并进而来，不敢说有多遮天蔽日，至少在这狭小的地方，李元几乎不可能有丝毫的闪躲空间。
李元面对这索命一般的数十条鞭尾，仍未放弃，那紧抓峭壁的一手，猛地发力，借助手臂传来的这股力道，身子陡然上浮。
他在找石洞。
既然峭壁有凸出石笋，那便有可能会有洞穴，只要找寻到一处洞穴，躲入其中，便可暂时获取一线生机。
虽然这是饮鸩止渴之举，毕竟最后一口气息已经吐出，当下已经没有余气来维持性命，就算是能够找到洞穴，最终也是难逃溺水而亡。
不过在这命悬一线之际，又有谁愿意放弃追寻那最后一丝生机呢？
尤其是在死亡步步紧逼之时，极少有人愿意坐以待毙。
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实在可惜，这个一直被气运垂顾的少年，这次却并没有那么好运，周遭根本就没有任何洞穴可以藏身。
依赖气运得以存活之人，最终也必将因气运而死。
生死与否即将水落石出之际，此间地域蓦然暗潮涌动。
下一刻，震撼人心的一幕出现了，整座潭水在这一刻好像是沸腾了起来，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弄着。
李元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水位正在以一种能够感知的速度急剧拔升，形如头顶有一眼巨大漩涡，正在疯狂的汲取潭中之水。
整个水潭剧烈摇晃了起来，像是一碗激荡不已的清水。
罗汉洞这边，有一道宛如黑烟凝聚而成的人影，此刻正蹲在水潭旁边，手臂探入潭中，正在疯狂的搅动水潭，随之便能看到，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形成，由于水势巨大，漩涡已经抬升而起，即将要触及到洞顶。
“我的小老爷，你可不能死在下面啊。你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他娘的连鬼都做不成了！”那道黑影心急如焚，一边疯狂搅弄潭水，一边凶狠咒骂，“一群不成器的蠢鱼，打谁的主意不好，竟然敢打我小老爷的主意，不知道他是谁要保的人嘛？那可是我大老爷要保的人！也就是你们这群蠢鱼命好，找了这么一处鬼神不敢犯禁的安身立命之地，不然老子非得撕了你们！”
是那个小鬼头，大岭山鬼界中有头有脸的存在！
水潭下方，有一只长达十丈左右的漆黑大手虚影，正在疯狂搅弄潭水，仿佛蛟龙兴风作浪一般，声势惊人。
若非这个小鬼头无法深入潭中，早就按捺不住那份急躁杀心，直接进去就是一通不分敌我的乱杀。
这座水潭，对于小鬼头来说是一处绝对禁地，比那神仙老爷祭出的雷池重地还要来的可怕。
只因潭底有一尊大佛金身。
又或者说，整座大岭山的存在，正是为了镇压那坐大佛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