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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再起风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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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石傩公心中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也抱定了赴死的决心。双方剑拔弩张,怒目相对,似乎只要一言不合,就可能使局势变成不可收拾。危急关头,只差一粒火星点燃干柴,燃起冲天火焰!

    “哈哈哈!一场好戏!”一串大笑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石傩公踏上前一步,拔开对方架起的刀剑,轻蔑地冷笑道:“宋将军,尔为何故呀?怕死吗?我石傩公既然敢来,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死有何惧?我只怕从此玷污了宋将军的清誉,让世人耻笑将军,心胸狭窄,不讲信义,凌势欺弱,耻为大丈夫所为呀!”

    “嘿嘿嘿,嘿嘿嘿……”宋均干笑几声,故作大度地说:“石傩公果然好胆量!左右退下,休得无礼。我大军要消灭尔等毛贼,犹如囊中取物,岂能乘你不备诛杀你,而占你便宜?徒叫天下人耻笑!哈哈哈,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宋某人亦是晓得的……”宋均自圆其说。他自从奉旨来到五溪蛮监军,恰逢马援病重卧床不起,军中事务都压在他的肩上。他事必躬亲,呕心沥血,吃不好,睡不香,每日操碎了心,苦苦思索解脱困境的良策。他信奉恩威并施的治军理念,坚持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处理军务,外人不知晓内情,常常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宋将军,今天,我们把相首领的信函带到,希望你识大体,晓大义,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还五溪蛮人一条生路。俗话讲,杀头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呀!我们五溪蛮人不怕你的恫吓,要杀要剐由不得你!五溪蛮人也最懂感恩,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哈哈哈!”石傩公谈笑风生,掷地有声,毫无惧怕之意,犹如闲庭信步。他心里最清楚,此时示弱必死无疑,气势上不能输掉。

    宋均身边的几位中郎将既愤怒又佩服,区区二位使者根本不把监军放在眼里,不害怕砍头,孰是可恶!只等宋均发话,他们要刀下见血!

    “那么请石傩公传话,相单程倘若愿意缴械投降,本将军可赏他一个全尸。倘若负隅顽抗,必将死路一条。”宋均针锋相对。

    “宋将军,天下逐鹿,局势扑朔迷离,你自信能灭得了五溪蛮吗?我们交战三年,双方互有伤亡,如今僵持不下,徒耗人力和物资,倘若要继续再战,你们强弩之末还能穿鲁缟吗?我们相首领心悯天下百姓,不想伤及到更多的无辜民众,希望划疆而治,偃息战火,各守本土,各安本份。我们愿意臣服朝庭,只求永罢战事,垦请朝庭允许五溪蛮人享有管辖权,自治权。我们与朝庭和平共处,要自由发展,自我管理,这样,才能促进苗疆的稳定和繁荣。”

    “哈哈哈!螳螂挡车自不量力,请问贵军还有谈判的本钱吗?”宋均顾盼左右而言之,也引来四位中郎将发出一阵嗤笑声。

    “宋均将军,此言差也!你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呀?!五溪蛮十万大军隐于崇山峻岭之中,如风在野,如雷在天,你能捕捉得到吗?十万义军扼守隘口,如石垒峰,如水覆顶,你自信能进得去吗?!”麻矬子一身布衣,朗声作答,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麻矬子一张口,切中要害,引起了宋均的极大关注。他询问道:“这位英雄的意思?”

    “在下麻矬子,系沅江下游人氏也。原本为一介布衣,只因战火烧到家门口,毁了生计,投了神兵队,愿意用自己的七尺之躯抗击强暴,誓死保卫家园!”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宋均惜才,但凡遇到他中意之人,总忘不了要探问明白。他对于有异同而新颖的意见愿意耐心倾听。他素抱大志,笼络人心,期望把英雄好汉纳入翼下,为己所用。宋均注意到麻矬子眼神犀利,摄人魂魄,全身自带一股凛然不屈的特质,晓得对手武功高强,是个练家子,不可小看。

    “宋将军健忘了呀?老夫那次偷营要取将军的头颅易如反掌。”麻矬子故意夸大其词,要灭掉对方的威风。那天偷营,麻矬子在中军帐外面看到宋均,他误认为是马援,动了刺杀的念头。但是,姚沅江突然中箭受伤,他忙于救徒,影响了行动计划。不然的话,他一人闯营,无牵无挂,下手方便,他自信即便是杀不了敌将也会重创敌人。

    “啊!你是偷营的人?!”宋均脸上失色。他回忆起那次激烈的战斗。那夜情势非常凶险,那偷营人的神勇,宋均早已铭记在心中。当时场面混乱,人头攒动,他瞥见偷营人东撞西突,身影矫健,异常灵活,却没有看清面目。他正要托人去打探这位绝世高手。麻矬子自报家名,引起了他的关注。不过,他毕竟经历过大江大湖,遇事沉着冷静,惊愕的眼神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正是老夫。”麻矬子不卑不亢。

    四名中郎将连忙又拔出腰刀,准备厮杀,以洗刷昔日之耻。但是宋均治军素来严厉,主帅不下令,下属也不敢胡来,一个个横眉冷对,只待宋均发令擒拿麻矬子。

    宋均不解地诘问:“麻老英雄当真了得?那夜偷营之人可比你高大威武,神力无俦,驮上一人逃跑,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累及我三军追赶不上呀。不会是你欺世盗名?”在宋均的印象中,那晚偷营的蛮猷有很多,到处都是烟火和混杂声,官兵只擒拿了两人,余下贼猷全部逃遁。

    “呵呵,承蒙宋将军夸赞!我麻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夫虽然不才,但也犯不着贪冒别人的功绩往自己脸上贴金?!老夫自信,独闯皇宫也能来去自如,无人能禁锢了我。”麻矬子听出了宋均篾视的口气,昂头自负地回答,他要打击对方的嚣张气焰,造成对方精神压力。

    “贼猷,吹牛皮不用费力,胡说八道算头块招牌,我耿舒头一个不信服!”中郎将耿舒一个箭步跨上中堂,主动向宋均请战:“请监军下令,让耿舒出战,灭掉这个欺世盗名的狂傲之徒!” 耿舒久有建功立业志向,奈何主帅马援谨慎胆小,闭关坚守,不敢冒险寻战,使他找不到机会与贼猷决战,今日在中军帐见贼猷猖狂、目中无人,他有意要在宋均面前好好地表现自己。

    宋均也想甄别一下麻矬子武功的真假和高低,耿舒请战正合他的心意。宋均见有部将挑战,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假意喝斥:“休得无礼!麻师父武功盖世,你岂能是他的对手?与他比武,你岂不是自取其辱吗?”他绵里藏针,话里有话,正话反说,谅麻矬子打不赢耿舒,激怒对方应战。

    “请战不如激将,那么请宋将军下令,麻某人愿意奉陪到底!”麻矬子晓得官兵瞧不起五溪蛮夷,论打仗、论武功都不及敌方;此次前来议和,他亦考虑到了任务的艰巨性和危险性,敌人还抱有幻想,不会放弃既定目标,诸事不可能一帆风顺,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豁出命去也要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他想,也许只有打痛了敌人,敌人才会低头,老老实实地回到谈判桌上来,五溪蛮的和平才能真正实现。

    “刀枪无情,生死难免,麻师父讲的可不是一时气话?倘若失了手,要了你的性命,反倒说我宋均不仁道,不讲信用,斩杀来使,毁我名声。哈哈哈……”宋均讥笑,他的部属跟着嚣张的大笑起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石傩公瞧见敌人狂妄自大的丑态,心中愤懣不平。他思忖,一是宋均反复无常,玩弄和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是不是缓兵之计?他怀疑对方的诚意。二是担心麻师父的安危,能否战胜对手?倘若因此丢了自己的性命,反而使议和之事变得遥遥无期了;三是倘若麻矬子能够取胜,震慑敌人,挫败了敌人的阴谋诡计,让敌人心有余悸,有所顾忌,不敢小觑起义军的势力,尽快地促成议和大事达成,反而是一件好事。他喜忧参半,心中十分矛盾,脸色时红时白,他把目光投向了麻矬子。

    麻矬子看到石傩公忧郁的目光,晓得对方心中焦虑,也晓得事态严重,已无退路可选了。面对凶恶敌人的挑衅,麻师父准备出手,打一场立威之战。他想一定要打赢,打得敌人心服口服,才能破解僵局。“只是不晓得要怎样比武?”麻矬子心无底,毕竟身处在敌人的地盘上,玩法由对方确定和控制,万一对方使诈,后果将不堪设想。麻矬子想,牺牲了个人事小,贻误了议和大事则会坏事,使停战变得十分渺茫,前途堪忧,沅江两岸的老百姓将长期饱受战火的蹂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流离失所,哀鸿遍地。

    麻矬子下定了决心,心情平静下来。此时,他掏出烟袋,点燃了烟头,一股青烟袅袅飘过刚毅的脸庞。麻矬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遇到大事不慌张,喜怒不形于色,仍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他徐徐地吐完一口青烟,轻篾地说:“签生死状吧。比武纯属个人自愿行为,生死概由本人负责,与他人无关,更不会影响到宋将军的清誉!”

    “好!麻师父果真是人中豪杰,功夫上见真章!痛快!”宋元见麻矬子上钩了,心中窃喜,他想,就是在比武中杀死了对手,也不会落下斩杀使者的骂名。他觉得这是一个万全之策,既能致敌人于死地,又不会败坏自己的名声授人于话柄。

    宋均高兴地朝下属吩咐:“传令三军集合,到校场观战!”

    “喳!”第一中郎将马武接令,走出了中军帐,下去安排队伍。

    中郎将耿舒把腰刀插入刀鞘,睨视对手矮小的身材,踌躇满志,他要在校场杀了麻矬子,建立奇功一件,扬名立万。

    宋均想要在比武场上大干一场,借此机会打破阴兵神勇无敌的谣言,鼓舞三军士气。另外几位中郎将幸灾乐祸,巴不得看大戏。他们心头憋屈,征剿起义军三年多了,毫无建树,如今僵持于壶头山泥淖中,皇上又紧催战果,启动问责,几位副将心中焦躁不安。他们也想趁比武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杀掉阴兵队的总教头,出一口恶气,驱散官兵心头恐怖的雾霾,挽回丢失的颜面。宋均率领麾下出了中军帐,骑上马朝校场方向呼啸而去。

    石傩公和麻矬子在一名校尉带领下,跨上临时准备的马匹,跟随着亲兵们前往校场应战。

    石傩公骑在马上,心头忐忑不安。他勒住马缰,与麻矬子并排而行,低声探问:“麻师父,真不好意思,想不到这次出使节外生枝,连累到你老的身家性命?要不,让我出战,你善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记得把我的尸体运回苗寨。”石傩公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既要考虑到现实的严峻,又要保证不辱使命,促成五溪蛮的和平实现。

    “石傩公,请你放心,我麻矬子学艺多年,经历过无数的激流险滩,每次都能闯过。老天爷长眼,会保佑我和五溪蛮取胜的!你是苗民的巴代,人们离不开你。”麻矬子心中充满了自信,思谋着如何取胜,好让宋均心服口服。“不晓得他们怎么比?比枪棒,比马术,亦或是比射箭、暗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临机处置。

    “麻师父,你务必专心比武,心无旁骛,我在外围为你观阵,防止宋均奸贼出千。大不了,我们一起拼杀,杀了一个贼将保本,干掉两个赚取一个呢!临死也不能丢神兵队的名誉,大丈夫不枉来世上走一趟呀!过瘾!!”石傩公豪气干云,无所畏惧,破釜沉舟。在众人眼中,他是相王的化身,苗寨人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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