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九死一生(三)
麻矬子背着徒弟不断地改变方位,左拐右突蔸圈子,施放烟雾弹,估摸着朝北门撤退。他听到了远处西北角传来的呐喊声,猜想有人偷营,只是不晓得是何许人?“难道是青妹来救自己了?不像?她会发冲天焰通知自己的。那是石傩公派出的人马?也不像呢?事先约定的只在河岸接应,不进入军营!”“那是谁来搅局了?”麻矬子顾不上许多了,他按照预定的计划执行。不过,他狡猾地迂回前进,不让敌人知道他的真实意图。
耿舒把守壶头山八卦阵北坤位,即北门码头。他接到中军帐传来的几道加急令,被要求带兵运水去南边救火,他心中不乐意,执行任务打了折扣,故意埋伏了主要兵力不动。他要求士兵偃旗息鼓,悄悄地埋伏在阵地上,驻守原地不动。他却安排一位禆将打着耿字旗号,带领部分人马一路上鸣锣开道,敲锣打鼓,运水往南边去支援,旌旗招展,阵式宏大,虚张声势,瞒过了中军帐。耿舒瞒天过海之计原本是为了欺骗中军帐的,他认为后勤粮库保护是刘匡的职责,不是自己的任务,心中责怪中军帐乱指挥。不曾想,这一招歪打正着,让他捡到了大便宜。壶头山军营乱嘈嘈的一片混乱,唯独北坤之位安静如水,好像无兵把守一样。
麻矬子认为北门兵力被调动,都去了南营救火,防务出现空当。他背着受伤的姚沅江好不容易摆脱追兵,奔到北门边。他看见城门灯昏路暗,仅留下几个哨兵站岗,心里松了一口气,估摸敌人已经中了调虎离山计。
姚沅江回瞧中军帐那边火光冲天,身后亦无追兵,乱哄哄的声响去了另外一边,他恳求师父放下自己,好让师父歇一口气。师徒俩躲在城门转角的黑暗中,观察了一阵子周边环境,麻矬子轻声说:“好徒儿呀,马援老贼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空出了北门,我师徒俩终于可以脱险了。我去干掉哨兵,打开城门,然后一起走!”
麻矬子解下盘在头上的长头帕,权当制敌武器,他思忖着攀上城楼消灭敌人哨兵。临走时,他仍不放心姚沅江,害怕徒儿一时糊涂自我了断。他伸指点了徒儿手足的血穴,安慰说:“徒儿,你失血过多,点了穴位可以止滞毒血蔓延,吃下‘回天救生丸’护住心经。师父去去就回,千万别干傻事!”他给姚沅江服下一粒药丸,点了手臂的小海穴,让徒儿双手不能灵活动弹,无法自戕。
姚沅江眼里透露出无奈。他晓得师父关心自己,而且师父武功高强,解决哨兵不在话下,打开城门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儿,犹如水缸里摸田螺手到擒来。
姚沅江身中利箭,身子乏力,无法强行闯关。他原本想用“化尸粉”解决了自己,一了百了,不让敌人擒活口,也不想拖累师父。但麻矬子向姚员外承诺过,一定要把姚沅江活蹦乱跳的带回姚家。他不愿意抛下徒儿,坚持俩人一起走,共生死。
此时,姚沅江密切观察着北门的情况,他看到士兵不多,敌方没有防备,内心暗自佩服师父的胆量和计谋。“这真是一招险棋呀!弄不好会陷入泥淖,越陷越深。”但见到师父胸有成竹,亦放下心来,他盼望着师父尽快干掉哨兵,师徒俩好乘机从北门脱险,奔向沅江,江对岸有义军接应,不怕马援的官兵追击了。
麻矬子悄悄地攀上了箭楼,暗用袖箭射杀了瞭望台的哨兵,又射杀了守门的几名哨兵。哨兵“扑哧”“扑哧”的应声倒地,并没有惊动守军。麻师父的行动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他跃下城垛,进行北门走道,准备打开城门木栓。
“轰隆!”一声巨响,一座铁笼突然从天而降,囚住了麻矬子。四周士兵齐声叫喊:“擒了阴兵!”“擒了阴兵!!”“擒了阴兵!!!”北门厩道火把通明,埋伏的精兵涌出,地面被照得如同白昼一样亮堂。
“哈哈哈!大胆毛贼,今日落入我耿舒手中,量你再有通天的本领也插翅难飞!哈哈哈!”“江湖传说阴兵都有三头六臂,神功护体,刀枪不入,头砍不落,我今日得好好瞧瞧?是你的贼头硬还是我的钢刀快?!宝刀出鞘,饮汝狗血!哈哈哈!左右给我拿下!”一个巨大的身影映照在城门上,张牙舞爪、手舞足蹈,俨然像一尊妖魔。那一员武将正是中郎将耿舒,居高临下,得意忘形。他要拿下头功。
麻矬子瞅见黑影当头落下,“哐当”一声巨响砸在地面上,心头一紧,暗叫不好,待要腾身转移,但是,门廊偪仄,兵勇冲出,一时竟无法脱身了。铁笼又坚固难摧,麻矬子陷入陷坑。饶是情况如此凶险,他还是用袖箭射杀了近身之敌,使敌兵胆怯,不敢太靠前。敌兵围成一圈,守在外围,高声呐喊:“擒了阴兵,重重有赏!”
中郎将耿舒大声喝令,指挥士兵擒拿:“贼匪猖獗!启动铁桶阵,合力擒拿!”
训练有素的士兵听到耿舒发出命令,手持盾甲,全力抵靠,围住铁栅四面,排着整齐的队伍,逐渐向内挤压,缩小了包围圈,把麻矬子围在中间。躲在盾牌后面的士兵用钩镰枪合力刺住麻矬子手脚。麻矬子袖箭射完,又身陷铁笼中,无法施展拳脚,他叹息一声,坐在栅栏中间,打坐调息呼吸,充耳不闻身边狂热的声音。他放弃了抵抗,最后,敌人用粗绳五花大绑了麻矬子,押了出来。
“弟兄们跟我冲!杀呀!”一阵激烈的搏杀声从西方突奔而来,接近了北门。一群裹着黑头巾的兵勇纷纷涌入了北门通道。一员猛将冲在最前面,他手挥砍刀,左右搏杀,异常凶猛,劈刀犹如切瓜砍菜,挡道之人纷纷倒下,哭爹喊娘,断肢残腿。
“顶住!不准后退!后退者杀无赦!”中郎将耿舒提剑督阵,喝斥慌乱的士兵,突遭变故被吓蒙的官兵,渐渐地稳住了阵脚。他们不晓得竟究来了多少阴兵?南边,西边都有喊杀声,这半路上杀出来的一队悍兵悍将,一个个像发了疯似的,见人就砍,毫不留情。
“九峒苗兵!”姚沅江一眼瞥见领头拼杀的是九王子的副将乌吉嘎,心中大喜。他见场面混乱,朝冲在最前面的副将喊了一声:“乌吉嘎,我是神兵队的姚沅江。”
“你们还没冲出去呀?!”乌吉嘎浑身像一个血人似的盯住了姚沅江,听到转角的喊声,他无来由的质问一句。
“我师父在城门,快往北门那边冲!”姚沅江还不晓得城门里发生的变故,以为师父守在北门中。
“你受伤了?”乌吉嘎看到姚沅江行走吃力,关心地问。
“不碍事的。腿上中了箭。我们一起冲吧!”姚沅江被师父点了穴位,身子僵硬不太灵活。不过,他自行运气调息了一阵子,冲开了几处穴位,双脚行走不成问题。他左右臂“小海”穴自行解开了穴道,气血流通,但却不太灵便,使不上劲儿,不过,普通的砍杀还能应付。
“走!弟兄们,朝北门冲,冲出北门就到了沅江,大部队在接应我们!”乌吉嘎大声疾呼,与姚沅江并肩朝北门杀去。残余的九峒苗兵听到出北门有人接应,士气高涨,挟余勇一鼓作气杀开了一条血路。官兵被这悍不畏死的苗丁吓倒,口里喃喃的叫道:“阴兵!阴兵!”龟缩成乌龟阵,用盾牌拼命抵抗。
北门校场,麻矬子被五花大绑在旗柱上,他本以为明年的今天是自已的忌日,心中作好慷慨就义的准备。突然,他看见北门九峒苗兵掩杀过来。他心中又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求,不愿任人宰割。麻矬子用双脚踢倒身边看护的士兵,要挣脱绳索。耿舒的副将孟虎见状,大喝一声,“鬼头阴兵想逃?找死!”他提一柄鬼头大刀朝麻矬子劈将过来。麻矬子听到大刀挟着风声传来,苦于双手和身子被绑在旗柱上,无法抵抗,他一个侧步绕开,“哧溜”一声挪转了一寸,人已转到旗杆侧面,避开了孟虎的致命一刀。孟虎的鬼头大刀落空,没有伤到麻矬子,却砍倒了旗杆和绳索。这一刀下来势大力沉,杆断绳落,麻矬子双手解开了束缚,如鱼得水。他身形一变,机智灵敏,就势抄起旗杆,横扫开官兵,杆到之处,纷纷倒地。前面空出一片,他持杆朝耿舒扑去,吓得中郎将一身冷汗。耿舒被众将掩护向后退去。“放箭!”耿舒慌恐地叫喊道。后排几十名弓驽兵把箭一齐向前方射出,箭矢如雨,稳住了阵脚。麻矬子挥舞旗杆扫击,官兵又被自己人的弓箭误杀,喴爹叫娘,哀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