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钦差大臣(一)
停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沅水两岸,老百姓拍手称赞。浦市大街上,人们敲锣打鼓,兴高采烈的涌到大街上自发地热烈庆祝停战生效,和平统一是广大百姓的愿望和心声,现在终于实现了,能不叫人高兴吗?!
姚沧水陪同司马吕种走进欢乐的人群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互相打招呼,问好、拥抱、欢跳、庆祝。“和平了!”“不打仗了!”“我们不用再跑了!可以安生过日子了!”人们用这样简单的话语热情问候,表达激动的心情,自由而真实地呼吸着和平的空气,享受着和平带来的快乐和幸福。
“吕司马,你看到了吧,五溪蛮人是多么的盼望和平的到来。在你管辖的地方,人们期待和平很久了呀?!”姚沧水不无感慨地笑着对新上任的沅陵长吕种说,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
吕种也感受到人们的热情和欢乐,他亦感慨地说:“是啊,人们盼望和平已久了。秋冬过了,春天马上就会到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责任,感兴趣地询问姚沧水:“沧水先生,战争结束了,和平了,你有何打算呀?”
“哈哈哈,我本一介书生,打仗是赶鸭子上树的事,现在和平了,不用打仗了,我要返回我的老家,仍然去教书。”姚沧水爽朗地回答。新的形势下,他愿意做一介书生已做的事儿。
“你甘心当一辈子孩子王吗?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你难道不愿意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吗?!”吕种反问。他似有所指向。
“是呀,人如蜉蚍寄于天地,渺如沧海一粟。自古时势造英雄,顺应时代潮流者必成大器。吕县令,你有好的建议吗?”姚沧水听出了对方话中有话。
“五溪蛮和平了,我们还要建设新的五溪蛮,同样需要杰出的人才来管理、去实施。你不想出来做事吗?我想聘请你来抓教育和民生工作。同时,做为战后的第一任沅陵县令,我要向社会招纳一批优秀人才,共同治理五溪蛮,使人们更加幸福,是不是很有意义?!”吕种眼里充满了期待和希冀,他也想有所作为,谱写美好生活的新篇章。
姚沧水懵了,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做为起义军的将军,会受到敌方的重视,邀约共同治理地方,让他多少有点激动。
“姚先生,我们是真诚的。宋均将军也希望你能出来担任羁縻府的成员。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谢谢你和宋县令的抬爱,我回去想一想,再答复你们吧。”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姚沧水要静想一下。
“好的。我和宋县令在辰州府等着你的加盟。我们还要畅谈,彻夜长谈,不醉不休呀?!哈哈哈。”沅陵长吕种向姚沧水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壶头山的官兵也知道敌我双方签订了休战协议,五溪蛮迎来了和平的第一缕曙光。整个军营的士兵额手相庆,士兵们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们盼望着战争结束,不用提心吊胆的在刀口上过日子,那么回家的日子快到了。
中军帐里却出现了不和谐的一幕,宋均陷入到巨大的旋涡之中。忧心重重。原来,中郎将耿舒接到兄长耿弇从京城寄来的密信,告知事情的真相,皇帝还在金殿上督办五溪蛮征战进展情况,责怪战事不力,特委派中郎将梁松奔赴前线监军,并没有议和一事的说法。耿舒左思右想,突然看破了宋均的伎俩。他怀疑宋监军胆大妄为,擅自作主的搞的议和,他邀约几位中郎将一起到中军帐发难。
“宋监军,皇帝的诏书是怎么一回事?”耿舒琢磨不透,质问上司。他以为是皇上不知实情,被人蒙骗误下了圣谕。他还没有怀疑到宋均胆敢矫制圣谕,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不然的话,他会当场发难,捉拿叛逆分子,誓死捍卫皇权。
宋均心虚,不吭声,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要是胆敢犯上,他宋均也不是好惹的,先定他们一个叛逆罪当场诛杀。宋均晓得,马武暗中在保护中军帐,亲兵营的士兵都是自己的嫡系,也会保护自己的。
“监军请三思而行!”耿舒晓得,中军帐宣布停战议和事态严重,他恳求道:“议和大事可不是儿戏,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慎重对待呀!监军,你不会让我们跟着你生灵涂炭,不会让皇上降罪诛杀我们九族吧?!”耿舒说出了事态的严重。
“垦请监军发令,让我们去拿下贼寇,替天行道!替武威将军刘尚报仇!替皇上守住疆土!”耿舒和刘匤、孙永抽出佩剑, 上前踊跃请战。他们凶狠的目光让宋均感到吃惊,“中郎将们要逼宫吗?”宋均感到危险在逼近。他想放任耿、刘、孙几人放肆,要出大事的。他豁出去了。
“住手!“宋均一拍桌几,站起来,唬着脸,厉声斥道:“你们要兵谏吗?!中军帐里容不得你们放肆。你们舞刀弄剑的要干什么?”
”休得无礼。退下。”马武吼了一声,上前阻止。他拿定了主意,坚定地站在宋均一边,保护着宋均。他手握剑柄,关键时刻他要出手。
几位上谏的中郎将见宋均发威,把抽出一半的刀剑又放回鞘内,退了下来。
“宋监军,我要参你和伏波元帅一本,告你们违抗圣令,错失战机,私通武陵蛮,袒护贼寇!”耿舒怒气难平,口吐狂言,把矛头直指宋均,他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中军帐。刘匡和孙永见宋监军固执己见,劝说无用,也转身走了。马武放下紧握的刀柄,喘了一口气。
“哇!”宋均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他瘫坐在椅子上。桌面的纸张和书本沾满了血雨。
“大人,大人,你怎么哪?郎中!郎中!快来抢救监军!”中郎将马武围上前去,查看口吐鲜血的宋均,急切地不断地呼唤,声音悲怆呜咽。
闻讯赶来的军中郎中吴华陀为宋均把脉。他听出宋监军的脉相很乱,呼吸微弱,心中郁结气滞,状况不良。吴华陀郎中事先晓得议和协议生成了,敌我双方停战了,这多亏了宋监军一人支撑,促成了和平了到来,为五溪蛮人们带来了福音。吴华陀却不知道其中的许多变故和艰险,现在,他发现中军帐出了内乱,监军被气得倒下了,身体堪忧,他流露出关切的神色,但是碍于险恶形势和自己的卑微身份,他又不便当面表达对宋均的支持和安慰,心中暗暗祈祷监军平安无事。吴郎中埋头全力施救,他不能让受到人们爱戴的好官受到伤害。
宋均吐了一滩血,心里头轻松了许多,危险症状趋于缓和。他朝马武和亲兵队长苦笑一声,身体虚弱的躺在床上,弱弱地说:“诸位爱将,宋某无能,连累到了你们。但是,你们务必听我的一句真心话,五溪战事宜和不宜战!切记三军不得额外生事!既然相单程他们愿意议和,又有诚意,我们要积极响应,配合好,完成和平大业。马中郎,从即日起停战生效,撤兵归营,不得擅自破坏和平协议。”
他看见马武迷茫的眼神,又说:“倘若朝廷怪罪下来,我宋均一人顶罪!与诸位将军不相干!”他每说出一句话都感到非常吃力。但是,他的目光无比坚定,心中充满了对和平的向往。
“宋大人不必多虑,马武甘愿顶罪!”马武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打了多年的仗,倦了,也不想再起战事、另生事端了。
“大人,你不用操心,我们照办就是了!”马武和亲兵队长声泪俱下地安慰监军。他们为议和大事担扰、也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担扰。人在江湖上,有很多事儿身不由己,是祸是福也无法预料,他们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宋均将军,你的大恩大德,五溪蛮人会世代铭记的!”吴华陀因为宋均的大义所感动,他代表五溪蛮的百姓说出心声。他早已泣不成声,心头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此时感激、钦佩的心情。
“这不是我的功劳。这是马元帅的遗愿呀,也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宋均忍不住气血上涌,又喷洒出一片血雾。
“大人,大人……”众人焦急地呼叫,大家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 宋将军保重!鄙人藏有一粒碧心丹,系我师父熬制多年而成的,对你的疗伤肯定有帮助,你吃下去,不妨一试。”吴郎中见状,晓得宋均积劳成疾,瘴毒攻心,普通药物难以奏效,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碧绿的小瓶,倒出一粒药丸,用冷开水给宋均监军服下。众人闻到屋内弥漫着一股清香,沁入眼鼻,醒脑清目,晓得是非常珍贵的药丸,也感激吴郎中的用心和忠诚。
“是好药。谢谢吴郎中。”马武夸赞。他也感受到五溪蛮夷对和平的向往,对争取和平的人们的关爱。“人们都希望有好官呀!”
“马中郎,我师父炼制丹药多年,特意熬制的灵丹,他送给我一粒,非常珍贵。今日机缘凑巧,刚好派上用场,我能为宋监军效劳,也是我吴华陀一生的荣幸。宋监军,你要保住身体,五溪蛮人们盼望你康复呀。”吴华陀和五溪蛮人怀念宋县令治政时的清明和繁荣,也希望宋监军举起和平的大旗不倒。
“马武将军,请你速派亲兵查营,大事当前,不可节外生枝。”监军宋均吃了灵丹,身体恢复了一些,他怕在停战期间,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叮嘱马武担任起重担,维持军中的安定。他清楚中郎将们思想混乱,各怀鬼胎,暗流涌动,破坏和平的风险仍然存在,任何一次小的失误都将葬送和平的发展,引发灭顶之灾。他不敢大意!
“喳!末将遵令!”马武转身朝一位年轻的尉官吩咐:“吴校尉听令,按照宋监军指示,亲兵营加强防卫,不得有误 。”他为了加强份量,又说:“我会亲自查哨的。”
“喳!得令!保证完成任务。”亲兵队长庄严地回答。
同时,中军帐号令三军,从即日起,紧闭营门,严禁官兵擅自出入,违令者斩无赦!他们等待着朝廷督军的到来!
中郎将梁松奉皇命从京城出发,带领一队人马陆续走了一个月的陆路,才到达武陵山地界。
过了临沅城,沿途高山险峰,森林茂密,一路上生长着高大的树木和千年萝藤,林子里弥漫着终年不散的云雾和恶毒的瘴气。他们发现武陵大山一座更比一座高,危崖险路,山路崎岖,陆地道路阻断,几乎无路可走,更难以逾越重重大山进入武陵山腹地。
钦差大臣、中郎将梁松决定改走水路,他们在临沅征调了一艘大木船。从京城过来的一队人马统统上了大船。他们在沅江流域逆流而上,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歇,船只艰难地行进。当时,正值三伏天的后期,天气仍然酷热,苗疆流行瘴疾,从中原过来的士兵因水土不服,出现了中暑、腹泻、痢疾、脱水、咳嗽等症状,到下了一批士卒,减员十分严重。随队郎中巡诊,忙前忙后,终日用宫廷御药熬制汤汁,分发给士兵服下,解渴消暑,治疗瘴疾,但收效却甚微。众随从苦不堪言,白天躲在船舱里不敢出来,傍晚时分才出舱走到船板上吐气,人人内心焦躁,巴不得尽快结束这趟艰难的行程。
有一日,船只行到桃源境内的一个小码头,从临水岸边的竹篁中传来缠绵凄恻的楚辞唱腔。中郎将梁松初闻此曲,心中大惊,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哀愁之曲?恍如寒冬腊月刺入骨髓的寒冰,又如冷森森的幽谷阴风袭来,活脱脱的冷透心底,让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他感觉像有大事发生了,好似唱悼歌怀念去世的人,声调甚为凄婉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