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病
晨光熹微，一缕浅淡金芒通过窗帘落在屋里时，竹一已经坐在了书桌前。
她一夜未眠，对目前自己的现状进行了整理。
既然老天没能搞死她，那她重来一世，已经预知她命运的既定路线，这一世就主打一个避雷和抢占先机。
虽然她原本觉得那些杀不死她的还不如直接杀死她。
爹的，我躲着走总行了吧！
她在心中列了一个大致的清单，分为长期目标和短期目标。她必须采取一些行动，才能改变与上一世相同的命运。
长期目标只有一个。
就是改变上一世的悲惨命运，绝地反击，不就是娱乐圈吗，当初被狠狠踩在脚下，这次她就要翻身打赢这场仗，成为所有人仰望的存在，无论用什么方法。
既然开局就是已经签了合约的底层练习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她势必要规避接下来的所有错误选择，准确无误地走向终点。
至于短期目标，目前至关重要的事主要有三件：妈妈的身体，她的学业，父母的婚姻。
上一世，等到妈妈察觉到身体不适再去医院检查时，为时已晚。
她必须尽快带妈妈去医院检查身体，不，就今天。
竹一在心中盘算着，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不能再让妈妈离开自己。
其次，就是她的学业问题。
上一世的竹一只有高中文凭。
这主要是拜她爸所赐。
家里的大部分积蓄都被他拿去赌博，妈妈虽然爱她，但性格软弱，优柔寡断，大事上向来做不了主。
竹一的高考成绩并不差，考上了海京艺术学院，是能排进全国艺术类高校top3的学校，但本身艺术类高校的学费高昂，家里一贫如洗，妈妈为了让她上艺考培训班，那点工资早已瓮尽杯干。渣爹还要还赌债，听闻这么大一笔学费，更不愿意送竹一去上学。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女娃子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学艺术？学个锤子艺术，给老子出去打工赚钱！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家里穷成什么样做什么富人梦呢！给钱，不可能！”
再加上当时竹一一心为了出道和选秀，公司内部练习生竞争激烈，公司毫无补贴不说，同时还给练习生们施加压力。
上课会占据太多练习时间，大多数家境一般的普通练习生只会二选一，竹一冲动之下也放弃了入学的机会，埋头进了公司苦练唱跳。
要不是重生的节点比较尴尬，但凡回来再年轻两岁，她高考志愿高低得选一门实在的技术。
吃了一次哑巴亏，竹一说什么都不会在重蹈覆辙。学历是块敲门砖，上辈子自己因为文凭太低，错失了很多机会，后期才会一直做底层群演，再加上大部分时间待在练习室里，除了唱跳，自己所拥有的技能很有限。
书，必须要读。
不过，时间或许需要推一推，考虑到目前的状况，竹一还需要有更两全的计划。
最后，就是父母的婚姻问题。
这个家，必须得散！
赌鬼老爸要不得。
不是竹一凉薄，只是她爹自私又贪婪，从内到外都烂得太透彻了。
不说从小他就没参与过竹一生活的照料，就连最基本的养育都没有出过力，更不谈任何关爱和呵护。
从她妈生下一个女儿这天起，她爸就没给过好脸色，对余岚也总呼来喝去。
后期她妈妈的病症越拖越严重，和这爹脱不了干系。
最主要的是，赌博成性，债务一堆，榨干了妈妈又来吸她的血，这样的爹在身边，就是颗定时炸弹。
她若是想要今后的生活过得清净，就不能再和渣爹有任何牵扯。
竹一理清思路，呼出一口气，呆坐了几分钟后，在熟悉的卧室里渐渐放松下来，不免感到有些困顿。
她熬了一夜，正想躺下睡会儿，忽然听到客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男人模糊的呵斥。
她皱了皱眉，开门出去，便见到了自己那不争气的爹。
只见他蓬头垢面，一身酒气，一看就是鬼混了一晚上准备回来睡大觉的模样。
想起死前最后一个电话就是他打来要钱的，竹一心中不免又升起几分寒意。
竹建梁歪歪倒倒地靠在沙发旁，迟钝地抬起头，乍然看见自己女儿一脸淡漠地站在对面，以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不由得火从心起，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骂道：“死丫头，不知道扶一下老子！长这么大活着有什么用，臭婊子！”
砰——
一个抱枕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带着他跌进了沙发里。
竹一半点没手软，甩了甩胳膊，瞥了眼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里昏睡过去的竹建梁，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休息。
“吵死了。”
九点半。
出租车内。
“一一，我们去医院做什么啊？”余岚坐在车里不解地问道：“你又不舒服了吗？”
早上她一出房间门，就看到几日没回家的丈夫在客厅睡着，还没来得及拖进卧室，竹一就打开门按住了她的手，睡眼朦胧地拉着她要往医院去。
“不是我。”竹一看向她，“是你。”
“我？”余岚更迷惑了，“我没什么地方不舒服啊。”
“等你感到不舒服就已经晚了。”竹一继续说道：“你多久没体检了妈？”
“这不，下岗以后就没做体检了嘛，而且你爸那些债……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余岚答道：“妈这身体好着呢，能跑能跳的，没啥毛病，别去花那冤枉钱了啊。”
“有没有毛病医生说了算。”竹一不容置疑地说道。
默默在心里将父母的婚姻问题那栏重重地加了粗，打上括号：离婚，不计一切代价，麻溜地。
就这样，竹一带着余岚去了市医院，做了全方位女士套餐的检查，除了常规的体检项目，还做了乳腺彩超和妇科检查等等。
体检结果除了患有慢性浅表性胃炎，其他都显然正常。
看到这个结果，竹一心下松了口气，上一世妈妈检查出来已经是胃癌晚期了，现在只是普通胃炎，医生也说不算太严重，开了点药并嘱咐日常多调养就行。
“你看，没有多大问题吧。”余岚拿着检验报告，对着竹一说道。
没成想她却转过头来，郑重其事地对着自己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天不拉你来检查，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有胃炎，你拖着不治疗，恶化后会就有可能会得胃癌吗，胃癌会死的你知道吗？”
余岚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她为何这么严肃。
“这不是还没那么严重吗……”余岚有些无措道。
竹一拉过她的手，坐在医院花坛边的椅子上。
“妈妈，昨天刚回来，我自己也还一头懵，什么都没想清楚。现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余岚所理解的“刚回来”与竹一口中的“刚回来”显然不是一个概念，但她还是一脸认真地看向女儿。
“怎么了？”
竹一看向她，问道：“你和我爸在一起多久了？”
余岚一愣，没想到她开口问这个，蹙起眉头思索了两秒，不确定道：“有二十多年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和我爸在一起二十一年。”竹一顿了顿，接着说道：“有考虑过离婚吗？”
“我爸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亲身体会了。当然，他也不是一下子就烂掉的，在之前的二十一年时间里，他没有态度温和地对你说过一次话，没有体贴地帮你干过一次家务，更没有把生了女儿的你放在眼里。”
竹一停下来看了一下余岚的表情，有些复杂，她继续毫不留情地说下去。
“哦，这些对他来说要求太高了。讲点别的，比如如何做人。”竹一面不改色道：“他除了毒没那个胆子，其他什么不沾点。外面那些事够脏了，赌债耗光了家里的所有，他现在只会聚敛无厌榨干你，如果继续和他耗下去，你都迟早会被他拖死。”
余岚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呐呐道：“你爸他……不是一个好爸爸，好丈夫……但是我们那么多年了，这离婚……”
“承认吧，妈妈，你们之间最后那点感情早就消磨完了，你连结婚多少年都不记得了。”
竹一的话像是一巴掌将她父母那破碎朽败婚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扇到了地上。
“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强行插入一个浅薄表面的父亲形象在生活中，他只会让我的生活变得更糟。”
竹一拉过余岚的手，劝道：“妈，你的人生还要继续，前半辈子已经够苦了，及时止损好吗……”
竹一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我过两天就要离开麓城去海京市，妈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余岚红着眼盯着竹一，心中百感交集，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自己不清楚吗……
只是自己一向软弱，这么多年咬着牙过来，早就心如死灰，麻木不仁。竹一就是她生活唯一的希望，以为只要自己忍耐，也能勉强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殊不知孩子比自己清醒得多，也坚强得多……
“一一，我……你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余岚垂下头，没有正面回答：“去了海京市，不用担心家里。”
只要一一能考出去，远离这个拖累她的家，远离平庸失败的父母，那她这些年的坚持，也算是有所成效。
竹一没期望余岚当下就拿着户口本去民政局，她向来心软，需要给她一点时间。
只是上一世的她，在面对父亲这个npc时，只会本能地回避，她没有意识到她的远离也是对苦难中的妈妈袖手旁观，导致妈妈走向那样的结果。这一次，她要提前在妈妈心中埋下种子，避免再次走向不幸的结局。
“妈，我不会逼你现在就做什么决定的，就像你支持我一样，我永远支持你。”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大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