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头痛欲裂。
竹一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混沌包裹，在黑暗中找不到出路。
自己应当是死了吧？
那木梁砸下来正中脑仁，怕不是早就被砸得灵魂出窍了。
可是痛觉神经一跳一跳地提醒自己似乎还活着……
她想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般让她睁不开。
在混沌中，竹一时而失去意识，时而又有了意识，浑浑噩噩地不知又过了多久。
一只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接受到外界的触感，像是在溺水般地无限下沉中拉了她一把，竹一的眼球转动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睁开双眼。
猛地惊醒，竹一喘了一口气，映入眼帘地是一片洁净的白。
这是什么地方，天堂吗？
接着，一双熟悉地，带着氤氲水汽的眼睛闯进她的视线里。
……妈妈？
妈妈！
wtf！？
竹一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人，怎么可能，妈妈两年前就离世了，难道她上了天堂，直接和老妈重逢？
竹一瞪大了双眼，眼里写满了震惊，而余岚却着急忙慌地上下查看着她的情况，还绕到她身后去摸她的脑袋，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一一，你好些了嘛，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你等等，我去叫医生。”面前的人含着眼泪絮絮叨叨地说着。
竹一只是倔强地盯着她的面容，完全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女人说完话，没等她回答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竹一的视线挪到头顶，明亮干净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只没有亮的白炽灯，又呆滞地缓缓往下，浅蓝色的隔帘让她倍感熟悉。
似乎是印证她的猜想，妈妈马上带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
这里是医院？
她没死？！
竹一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医生走到她面前，抬手掀了掀她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接着拿起笔在病历夹上边问边记录着。
“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竹一。”竹一眨了下眼睛，有些怔愣地回答道。
“家在什么地方？”
“春雨路玉杏巷18号楼2单元301室。”
从她上小学起她家就没搬过家。
“还记得她是谁吗？”医生指了指旁边的女人。
“……大概是我妈妈。”
还没从目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竹一恍然若梦般机械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
医生瞥了她一眼，“现在有什么地方感到不舒服吗？”
竹一这才突然惊觉，刚刚在黑暗中头部的剧痛仿佛突然消失了，她伸手摸了摸脑袋，发现自己后脑勺的地方鼓了一个小包，但痛感并不是很严重。
“其他没有，就是脑袋上这个包有点痛。”
医生点了点头，朝着床边担忧的女人说道：“目前头部ct结果显示没什么大碍，伤势查看后也不算严重，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去了，24小时后热敷，这休养几天，观察一下。这段时间注意饮食，营养要跟上，之前晕倒应该和低血糖有关。”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余岚悬着的心落下，等医生离开后，又凑到床边说道：“一一，下次训练可得当心，怎么能把脑袋磕了。”
训练？
竹一皱着眉头，自己是曾经在训练的时候磕到过脑袋，就那么一次，但是是在很多年以前，似乎是她刚高考完那一年………
当时她一心为了出道，努力弥补舞蹈短板，每天兼职完就去舞室发了疯地练习。
那天因为一个动作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又因为瘦身节食，低血糖的她突然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愣愣地往后栽了下去，一脑袋磕在把杆上，昏了过去，把余岚吓得够呛，结果后来也没什么事。
“呃……等下，妈，我现在应该还心智健全吧？”竹一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实物吧……”
竹子悄摸地确认了一下她妈在阳光下的影子是清晰可见的。
余岚说道：“说什么胡话呢，还真是撞到脑袋了，这以后不会对智商有影响吧……”
“……那我现在是在哪？云都市吗？”竹一又问道，她是在云都影视城出的事，这个医院或许是云都市医院。
“云都？你什么时候去过云都？”余岚收起检验单和收据，疑惑道：“你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麓城。”
麓城！
她怎么会一下子回了麓城？
看着女儿还有些呆头呆脑的模样，余岚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递过来一个手机，说道：“你昏过去的时候手机打来了两个电话，我看着是外地号码就没接。”
竹一看向她的手，又是一怔。
那手心里躺着的那手机，不是她高考毕业后，打工给自己买的新手机……
那手机用了两年就坏了，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吃灰了。
竹一接过手机，点开屏幕，紧接着如雷暴击。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8月16日没错，可是年份，却整整往前推了七年！
回到春雨路，稀里糊涂地站在那栋有些斑驳的老式居民楼里，竹一看着那些几乎没怎么变过的家具，从熟悉中又找到一丝差异。
比如家里的电视，在她参加选秀后，就被妈妈偷偷换成了山寨牌子的高清智能电视，就是为了能够更清楚地看她参加节目，为此还和那个爹大吵了一架，可眼前的明明是一台大脑袋的旧电视机。
又比如她的房间，那个卧室早在妈妈去世那年她就再也没回去住过，可是眼前的这间卧室干净又整洁，处处透露着生活的痕迹。
除这些以外，最直接的就是她面前妈妈。
她明明在三年前就因为癌症去世了，还是自己亲眼看着火化的，而现在，她完完整整地、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
种种迹象都证明，她真的回到了七年前。
呵呵，老天，你玩我。
当初你叫我滚，我滚了现在又让我回来。
“你今天想吃什么，妈给你做，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虾来着，这段时间我存了点钱，今天早上特地去菜市称了一斤，你一个人吃……”
余岚刚进屋，就走到厨房里开始忙起来，话说到一半，却被竹一打断。
比她高了半个个子的女儿俯在她的肩头，一声不吭。
“怎么了这是，又不舒服了？”余岚急忙问道。
“妈。”竹一闷闷地说道，声音瓮声瓮气的，“怪想你的。”
这些年我一个人过得好辛苦，累的时候好想好想你。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呢，快去休息会儿，医生说了你得静养。”
七年前的妈妈，还没有饱受病痛的折磨，头发上虽然依稀有一两根白发，但是整个人精神抖擞，在她眼中依旧温柔美丽。
竹一依依不舍地揽着她的肩膀，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妈妈在家时，总会替自己把乱扔的东西收拾好，自从她走后，这里就因为那个不太熟的爹变得更加乌烟瘴气，自己也就再也没踏进过老家的屋子。
竹一冷静下来，摸了摸熟悉又陌生的床单，慢慢走到衣柜前，穿衣镜里的女孩身段高挑，纤腰楚楚，腰身一丝赘肉也无。
五官线条锐利，一眼让人感到侵略性的美艳，偏偏那双杏眼秋水盈盈，眉目含情，锋芒中又带了丝倔犟的柔情，顶尖的美人胚子，更主要的是满脸的胶原蛋白。
正值青春年少，韶颜稚齿的年纪。
简直和那个饱受社会毒打，历经沧桑的竹一判若两人。
得，她莫名其妙重生了，顺带变嫩了。
竹一把自己扔在床上，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接着呈大字仰面朝天望着天花板发呆，心情复杂。
七年前的8月16日。
是她19岁的那天，也是和天心娱乐签完合同的第二天。
也就是从这年的夏天开始，她为了舞台梦放弃了所有的一切，换来一个惨不忍睹的结果。
偏偏，回到了七年前，与天心娱乐签完约后。
即便是重生回来，也没能让她赶在这一切开始之前，阻止自己签下那一纸合约，断送自己的前程，无能为力地看着身边的人离去。
她又要和那个狗公司纠缠在一起，签下了合约就意味着背下了债，她依旧会走上去之前一样的路……
md，本来死了拉倒，爱咋咋地，结果又踏马活一遍！
就不能直接把人送走吗，为什么非要她又从头走一遭，再受一遍苦？
竹一神情麻木地盯着天花板，心情精彩纷呈，想起前世的种种绝望，一滴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无力感蔓延上心头，她的生活太难了，光是重新回想一遍都让她感到痛苦和疲惫。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巷口那盏大肚灯罩下的灯泡亮起来，成为照进卧室里唯一的光。
竹一不知不觉中睡过去，在昏暗的卧室里躺了许久，直到闻到久违的饭菜香味，她的眼睫微微动了动。
“一一，出来，吃饭了！”
记忆中妈妈的声音传进来，让竹一有些茫然若失，她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听见她的声音逐渐清晰，总觉得现下的一切都不真实得如梦境般。
她恍惚走到餐厅里，突然想起来高考这年，竹建梁的债主找到妈妈的厂里，闹得她被迫下岗，正是家里过得最拮据的时候，可看着桌上算得上是丰盛的晚餐，她不由得鼻酸。
这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突然庆幸自己还能再次享受到妈妈做的饭菜。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竹一一愣，抬头看去。
妈妈端着一个铺满了水果的蛋糕走出来，奶油果酱和水果装饰的蛋糕就像舞台，中央缀了一个拿着话筒跳舞的女孩。
和死去前做活动送的小蛋糕不同，是漂亮的，精致的，有她人物画像的冰淇淋蛋糕。
“一一，妈妈希望你可以梦想成真，你永远是妈妈心中最优秀的女孩。”
竹一看着妈妈手里的蛋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对呀，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是有妈妈在的生日。
“傻孩子，怎么哭了，哎呀，蜡烛要灭了，快许愿。”余岚催促道。
竹一触及到她温柔的目光，突然在这一刻变得通透了，老天让她重生回来，再次站在妈妈面前，让她又一次亲眼看见渴望在梦里见到的妈妈，难道不是让她又多了一次机会吗。
她就一定会重蹈覆辙吗？
不，谁说她一定会和上一世一样，她拥有上一世的记忆，而现在什么都还没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竹一在蜡烛的暖光里，妈妈的期待中，第二次19岁的开启下，许下了她的愿望。
她不服。
如果她的生活注定坎坷，布满荆棘，那她就硬生生走出一条生路，她偏要披荆斩棘，逢山开路。
凭啥逮着她一个人薅，忍了一辈子，她这次偏要掀桌子，她不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反正死过一次了，大不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