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老实
节目不过还剩三天，钟黎心里记挂着事，也没心思和陈优斗法，能避就避，实在躲不开拉着方梁生当挡箭牌。
“你这怎么回事？”录制间隙，方梁生嚼着块梨膏含糊不清的问钟黎，“调包了？”半点战斗力都没有，这可不是钟黎的人设。
钟黎瞥了眼二楼窃窃私语的几个年轻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有事直说，憋憋屈屈的给谁看呢？指望着你那位来给你撑场子？”叱咤江湖大半辈子，方梁生最烦看见别人有话不说的糟心模样，更何况钟黎和他关系匪浅，即使面上再嫌弃，心里也是见不得他受些不清不楚的委屈。
“《皎月繁星》被人偷了。”话虽然说出来，但心里也没好受几分。钟黎偏偏头，不让摄像头扫到他阴沉的表情，“所以我现在没那个心情陪陈优玩。”
方梁生沉默了一瞬，手掌不自觉握紧一瞬：“怎么回事？谁拿去了？”
“我不知道。”钟黎摇摇头，“不过我想拿它的人可能不知道这部漫画和钟家的渊源，否则最后也不能落到我手上。”
方梁生没再说话，捻着块梨膏不知道想些什么。钟黎看看他，抿抿嘴唇：“不管谁拿走了，我都要拿回来。”
“那是我的东西。”
他这话说的很直白，语气也并不好。方梁生看他一眼，把梨膏盒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别这么大火气，拿是肯定要拿的，但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最好是这样，我最讨厌有人偷我的东西。”难得展现点小孩才有的无赖样，钟黎拿手拍了拍脸，不知是真的费解还只是在抱怨，“为什么总有人要惦记钟家的那点东西？那些沾着人血的玩意有什么好？”
“那是只有你这样觉得。”方梁生兀自倒了杯热茶，水汽氤氲中，几乎无法看清他的眼睛。
“虽说钟家没一样干净东西，但实在值钱。”
“也不是全部吧。”钟黎摇头，眼睛里终于染了点真心实意的笑影，“《皎月繁星》是干净的，也是我的。”
是干净的，方梁生心想，那是整个钟家唯一不沾染黑色的存在，就像它的名字，点点光亮也妄想浸透这片黑暗。
“钟家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这轮月亮了。”方梁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可月亮不知道自己无光。”
钟黎侧过头看着方梁生，对方深邃的眼眉与二十年前的模样相叠重合。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锋芒在不声不响间交锋，半晌，钟黎率先笑了，一身清冷散的一干二净：
“只靠月亮自己，是不会发光的。”
“但是，他有太阳。”
录制结束是在周五傍晚，钟黎没参与最后的聚餐，诚心诚意的道过歉就拉着行李直奔机场。
“你跟来做什么？”看着身边的方梁生，钟黎无奈叹口气，“探亲啊？”
“嗯嗯嗯。”戴着眼罩，方梁生不耐烦的摆摆手，“探探你那太阳。”
回到京市已经是半夜两点，出口处停了辆低调的黑色大奔，钟黎微微顿了一下，转身和方梁生告别：“本少爷要去发光了，您老怎么整？”
飞机上说着要探太阳的人这会眼珠都不往那边转一下，拉着行李扭头就走：“我怕被烧死，告辞。”
来接人的是裴远声的司机，帮着钟黎放好行李箱，他才小心开口：“先生还在开会，您是直接回南山还是……？”
钟黎看了眼手机皱皱眉，半夜两点半开什么会？荧光策划？
“去找他。”
车子在黑夜中缓缓行驶，不知为何，钟黎总觉得有些不安。手机蓦然响起，他看着来电人眸光微滞，思索几秒才接起。
“钟先生，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们借裴远声的名义施压，再加上您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荣海集团刚刚结束的股东大会上支持您作为新董事进入董事会。”
荣海是钟氏旗下零售业与互联网融合的得意之作。当时钟左离世，钟氏分崩离析，无数的旁支末系想要分得一杯羹。而钟黎作为最合理合法的继承人却不争不抢，甚至随手一扬将荣海这些钟氏产业扔了个干干净净，冷眼旁观那些末流像疯狗一样到处争抢撕咬。
以至于到了现在，圈内人都会随口念起一句玩笑话，钟左唯一的儿子做了戏子卖笑，而以往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旁支却拼起了一个新钟家。
钟黎沉沉的嗯了声，却没什么喜悦，遥远的云层仿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还有，典色的现在的一把手主动向我们示好，有意回到当初钟总、额、回到之前的状态。”对方感叹，“裴远声的名头果然好使，钟先生，如果以后———”
“没有以后。”
心底的烦闷一层层泛上来，钟黎打断对面，声音清冷中裹挟着不易察觉的疲倦：“我不会一直这样待在他身边。”
对面一顿，随即歉意道：“是我逾矩了，钟先生，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典色那边想邀您详谈，时间您来定就好。”
挂断电话，钟黎仰头向后靠着椅背，良久才吐出一口气，连带着那些不知名的躁意与忐忑一齐远远地随风抛在身后。
车子在鸿远大楼下停稳，钟黎一怔，不由得有些疑惑，裴远声为什么是在鸿远加班？一个模糊的猜测自心地隐隐冒出，却又被钟黎强硬的按下这丝惶恐。
下来接人的是杨春荣，他抬手轻抵金丝边眼镜，勉强遮住眼底的倦意：“裴总在楼上等您。”
电梯停在十九楼，总裁办公室。
钟黎推门而入，看见了倚在老板椅上的裴远声。小半个月不见，他似乎是瘦了，下颌线更为凌厉清晰，眼神依旧深邃锋利。
“来了？”放下手里的文件，裴远声坐直身子揉了揉额角，“吃饭了么？”
办公桌上横七竖八的铺了些文件，钟黎也不好上前，便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吃了一点，不饿。”
裴远声冲着他勾勾手，示意人过来。钟黎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的走到他身边，接着便被他扯着胳膊坐在了男人结实的大腿上。
“瘦了。”裴远声掐了掐他的腰，眉头也皱起来，“在那边吃的不好？”
“没有。”摇摇头，钟黎把脑袋靠在裴远声的肩膀上，“我吃的挺好的，你才是没好好吃饭的那个。”
裴远声笑了一下，把人圈紧了一点：“管的倒多。”声音很温和，并没有训斥的意思。
钟黎从这四个字里听出了点宠溺，便顺势露出副恃宠而骄的模样，贴紧了男人的胸膛：“那我再管多一点，你怎么还不回去？”
抚摸腰腹的手微微一顿，裴远声低头看看怀里人：“你收到剧本没？”钟黎是聪明人，裴远声也不愿和他绕圈子，坦言道，“鸿远里面有人不老实，正在查。”
“我收到了。”钟黎抠了抠裴远声袖口的宝石袖扣，“我压在手里了，现在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皎月繁星》当年红的一塌糊涂，时隔多年拿出来也是个不小的噱头，鸿远先前是真把它当做香饽饽，出品制作一应俱全，还找了知名导演编剧亲自操刀，有多看重这部剧可想而知。
可就这么个看重法，却没有版权。那个叫暗光的作者再怎么销声匿迹也是著作权的拥有者，不论生前还是死后，这五十年的所有权是雷打不动的归其所属。
鸿远现在的做法就是明晃晃的知法犯法，电影拍不成倒还是小事，但这对于出品方来说很容易落人口舌，只要有人有心揪错，放在网上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型试镜，只要不是海选，那就能压下去。”圈子里以前也出过这种事情，但最后无一不是花钱善终，只要还没闹到公众层面上，那就还有解决的办法。
钟黎伸手碰了碰裴远声的眉心，声音轻轻地，像怕打碎什么一般：“这么点小事裴佳宇完全能处理，所以你为什么加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