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初步消化
我像是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梦中苍白的病房和红色的月亮交替出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清晰可闻。
在疯狂的呓语中，时间和空间的错乱感充斥脑海，属于我的大学生活的记忆，和海姆的记忆，混淆在一起，让我难以分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虚假。
巨大的割裂感被强行糅合在一起，伴随着意义不明的呢喃和呓语，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割裂了我仅存的理智。
而在这股疯狂的错乱感中，还掺杂着漆黑色恶意，如同黏腻的触手，随着血液从血管钻入心脏。
失去平衡，处于失控边缘的大脑，像是承受不住过于疯狂、混乱的信息，刺痛发烫，但被黏液侵蚀的心脏，却跳动迟缓。
冷热交替的煎熬中，我生出异常的疲惫感，自从来到海姆，白天格格不入的孤独感和夜晚担惊受怕的紧张，都让我疲于应对。
也许，就这么沉沉睡去，失去理智，成为红眼睛中的一员，也是不错的选择？
又或许，疯的不是红眼睛们，而是这些异乡人也说不定？
在我陷入巨大怀疑中的时候，一丝让人清醒的冰凉，却从脸上清晰地传来。
隐约中，我听到了歌声。
混乱的、陷入黑暗的意识中，虚无、缥缈的歌声，晃荡起轻微的水光波纹，由远及近地传入脑海。
尽管听不清楚，也难以辨认，但我却陡然生出明悟，这是海妖的歌声。
传说中迷雾海生活着半人半鸟的、被叫做海妖的怪物，经常降落在海中礁石或船舶不远处，在阳光下梳理羽毛。
而当海妖收拢翅膀和羽毛后，从外形上看，与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唯一的不同是，所有的海妖都是女性，且极为美丽，她们常用天籁般却又带着邪性的歌声，诱惑路过的航海者及水手，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海妖的腹中餐。
但是现在，邪性的、充满诱惑的歌声，却成了对抗不祥呓语的救命稻草。
我略微恢复了一些理智，静静感受着敷面渗入的冰凉，并将意识全部集中于那一丝冰凉上，努力摒弃、排斥着充斥脑海的混乱。
像是过去了一个钟头，又像是一秒钟之后，终于，我从浑噩的、黑暗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重新恢复视线的我，发现自己躺在公寓前的地面上，任由体表覆盖上浓厚的雾霾，将我的身影勾勒的与红眼睛人影并无差异。
我伸手摸向脸上冰凉感的来源，入手却只摸到一团虚拟的雾气。
“是詹妮弗吗？”头脑刺痛缓和了一些，但思绪仍然凌乱不堪，我勉强想起刚才失去理智时的记忆，自语道。
“下次再也不随意吸收其他人身上的恶意了。”我有些后怕地感叹，“克劳迪娅身上黑色的恶意几乎要淹没我的理智，让我险些失控。”
不过，刚才用黏液影响周围的红眼睛，应该不是错觉。
低头看了一眼手指和膝盖，上面还残留着黑液的痕迹，我更加确认道，“看起来，这应该就是我的畸变能力，能一定程度上影响、控制黑液范围内的红眼睛人影，和克劳迪娅的能力有些类似。”
应该做不到克劳迪娅那么如臂驱使的程度吧。
而且……感觉克劳迪娅的“控制”更接近于“诱惑”或是“诱导”，红眼睛人影并未失去最基本的理智和本能，只是会无条件地遵从克劳迪娅的想法。
但被我控制的红眼睛人影，动作却非常僵硬。
刚才在意识错乱中，似乎听到詹妮弗说，我的畸变能力是“小丑”。
在舞台上扮演木偶的小丑吗？
这么一想，似乎与畸变能力的表现形式非常贴切。
想到这里，我不禁弯起嘴角，但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到夸张的角度，露出一个有些疯癫的笑容。
“还算是不错的能力。”我咧嘴笑道。
比起dps，更像是偏向于辅助的能力啊。
不过确实更适合我，像老约翰和萨拉那种强化肢体，增强力量和速度的畸变能力，和我的性格也不相符。
只是没想到，我的畸变能力是以这种方式第一次表现出来，吸收恶意，差点失控，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再吸纳额外的恶意了。
我暗暗警惕自己道。
如果我的畸变能力是“小丑”，可以影响一定数量或者范围内的红眼睛人影，那么克劳迪娅的畸变能力又是什么呢？
什么样的畸变能力，能让红眼睛人影无条件服从呢？
那么换个思路，我和克劳迪娅的畸变能力，是仅能影响这些畸变体，还是同样能影响到人类呢？
毕竟，红眼睛也曾经是人类，只是因为它们容纳了太多的恶意和痛苦，才导致了畸变。
理论上来说，应该也可以将畸变能力有效地施加到人类身上吧。
“小丑”只能僵硬地操控肢体，影响人类的话，应该很容易被发现，那么克劳迪娅的畸变能力呢？
想到那头被克劳迪娅裸足踩断触手根部的红眼睛人影，我就越发觉得克劳迪娅能力的可怖。
“还是和克劳迪娅的畸变能力没法相比啊。”我有些感叹地说道。
不过也不错，至少“小丑”能力表现出来后，我也算是真正的的一阶畸变能力者了，在这个噩梦一样的世界，终于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真正的一阶畸变者……
小丑……
我半兴奋半疑惑地低头观察了自己的手指、腿部，没有发现与之前相比任何的异常之处。
“尝试一下？”我轻声自语，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被切断丝线、失去控制的红眼睛，如往常一样，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同的是，可能是因为我脸上也覆盖上一层雾气的缘故，麻木行走的红眼睛人影，全都忽略了我的存在，或者把我当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尝试一下，“小丑”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畸变能力。我下定决心后，眼眸转暗，漆黑的黏液以更快地速度蔓延至眼睛和手指。
感觉比之前开启侵蚀速度更快，我动了动手脚，同时发力挥动手杖。
红木手杖在空气中划出破风声，尽管不如老约翰和萨拉挥手时的力量感，但已经远超过我之前的身体素质了。
开启侵蚀后，被恶意侵蚀的部位，力量和速度都会上升很多。确认状态后，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最关键的，“小丑”序列带来的畸变能力……
我咬了咬牙，集中注意力，在脑海中再次勾勒出一扇虚拟的“门”。
不过与第一次服用魔药时有所不同，这次不再是暗示“关门”，而是用理智拥抱疯狂，我“推开”了那扇象征着开启更深程度侵蚀的“门”。
黑色液体顺着眼睑涌出眼眶，恶意、痛苦等负面的情绪瞬间侵蚀了理智，我无声咧嘴大笑起来。
因为涌出了太多实体液化的恶意，就连笼罩在我脸上的雾气都在飞快散去，我感觉脑袋晕胀，崩解融合的记忆碎片几乎要把我的脑袋撑裂。
我流淌着黑色的泪痕，费力地睁眼，但视线里所有的场景、事物都出现颠倒、错乱的重影，耳边则传来不详低言和疯狂的呓语。
随着我脸上“海妖面具”幻化出的雾气被恶意冲散，一头在数米外游荡的红眼睛人影，似乎注意到我的存在，它背对着我，身体不动，但头颅缓慢地向后转动，仿佛要扭断自己的脖子一样。
它的头扭转了180度，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目露红光。
我眼里流淌着漆黑的恶意，黏液凝固停留在脸上，像是脸部涂抹着油彩的小丑，直视着红眼睛人影。
我的直视似乎激怒了它，它发出低沉的嘶吼，头部不动，身体猛地扭转，朝我狂奔过来。
我想要抬手阻拦，但恶心的混乱让我四肢不协调，抬手的动作缓慢滞涩，如同关节长满了铁锈的木偶。
迎面扑来的红眼睛人影，因为动作过于迅速，脸上的雾霾被前冲带起的风吹散了一些，它嘴巴咧开，露出漆黑幽深的口腔，一根长满的倒刺的触手潜伏在口腔和喉管内，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
在红眼睛人影近乎爪子的双手抓向我的前一刻，我向右侧摇摇晃晃迈步，动作艰涩地和它擦身而过。
一击不中的红眼睛人影更加愤怒，嘴角开裂至耳，整个脸部分裂，从脖颈里钻出一根沾满血浆、布满倒刺的触手。
“愤怒等负面情绪，也能催发蜕皮。”我动作僵硬又滑稽地转头，盯着头部蜕皮的红眼睛人影。
侵蚀时间过长后，我似乎也有些适应了过量恶意侵染精神的状态，在头痛欲裂中勉强进行思考。
眼前这头红眼睛人影，身上所积累的负面情绪和恶意，并不足以支撑它彻底蜕皮，从一阶畸变为二阶。
所以只有头部开裂，部分蜕皮成触手。
我没有拔出手枪，也没从手杖里抽出剑刃，而是在维持最低程度清醒的同时，尽量多地“推开”那扇虚构出“门”，让恶意彻底侵蚀我的身心。
黑色的黏液再次从下颚、指尖、膝盖处溢出，很快覆盖到红眼睛人影站立的地面。
黏液如同有生命的寄生生物一样，从红眼睛人影脚下，探出黏滞的细丝。
我和红眼睛人影同时动作停滞了一下。
原本部分蜕皮的红眼睛人影，像是突然停止了愤怒，已经分裂的脸部，重新聚合起来，撕裂的脸皮逐渐复原，触手缩回。
而我则感到思维生锈滞涩，仿佛处理器断电。
接着漆黑的恶意侵占了所有的视线，内心深处疯狂地涌出邪恶欲望，以及各种强烈的负面情绪。
我露出一个滑稽的笑脸，抬起手臂。
接着，被脚下黑液黏连的红眼睛人影，同样表情滑稽地，缓缓抬手。
“任何畸变能力，都有相应的代价。”
“小丑”畸变能力，在影响、强迫、或是控制对方和自己动作同步的同时，应该也会使自身的情绪和对方同步。
否则的话，扩大、加深侵蚀后，出现负面情绪是正常的，但不应该出现平时从未想过的欲望和各种负面情绪。
难怪红眼睛人影会主动攻击异乡人，因为一旦恶堕成红眼睛，内心的负面情绪就会被放大，理智消失，只剩下最本能的欲望，催使它们袭击正常人。
“我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站在对方的角度看问题？”我感到有些惊悚又有些可笑。
尽管“小丑”的畸变能力让我又惊又喜，但恶意和负面情绪对精神的负荷明显很大，只是半分钟左右，我就已经难以维持住最基本的理智。
我做出原地踏步的动作，被“小丑”能力影响的红眼睛人影，也跟着我的动作，向前踏步，越走越远，直到快要离开了这条街道。
差不多到影响距离的极限了、
我暗自思索到，那头红眼睛人影的阴影和从我脚下蔓延出的黑液连接在一起，但随着距离的拉远，逐渐变淡。
借着还能影响到那头红眼睛人影的时间，我左右确认了一下，确定没有这条街道上没有其他红眼睛人影，才轻咳两声，关闭了侵蚀状态。
随着侵蚀状态的关闭，溢出的黑液如同活物，猛地停止，接着疯狂回缩。
走到街头的红眼睛人影，呆滞了片刻，接着眼神不再空洞，而是露出怨毒、愤怒等负面情绪，眼球瞬间突出，布满血丝。
接着他嘴角向上撕裂，然后整个脸部向外裂开，从原本喉咙的位置伸出一根倒生的牙刺、抖落丝丝黏液的触手。
关闭了侵蚀状态后，我感到“海妖面具”重新化为一团雾气，遮住我的五官，模拟出海姆红眼睛人影的外观。
但我仍不放心地死死盯着街头的那头红眼睛人影，手里握紧了内镶剑刃的手杖，肩膀和背部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暴起的红眼睛。
可红眼睛并未朝我猛扑过来，而是愤怒嘶吼，却没找到刚才影响、限制它行动的始作俑者。
确定戴上“海妖面具”能够隐藏、伪装成红眼睛后，我才微不可察松开手指。
那头红眼睛人影徒劳地嘶叫几声后，愤怒地撕碎了身边的一个垃圾桶，然后保持着脸部绽开的诡异外形，头轻脚重地走向另一条街道。
这件遗留物，真的异常好用啊。
我用手摸向脸颊，不由地感叹道。
难怪詹妮弗每晚都能自由地在海姆街道穿行，且不会引起红眼睛人影的仇视。
按照萨鲁曼所说，所有的遗留物，都需要苛刻的收容条件。
也不知道詹妮弗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正确收容、使用这件“海妖面具”。
不过今晚，詹妮弗把“海妖面具”留给我，那她自己该怎么度过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