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马戏团和小丑
克劳迪娅像是被我脸上的表情吓到，没有回答，而是关心地问道：“您怎么了，布莱克先生。”
“我没事情，只是这个儿歌声，听起来太诡异了，您真的听不到吗？”我眉头皱的更紧，站在潮湿、冰冷的雾霾中，扭头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就在这时，断续、夹着噪音的儿歌戛然而止。
我越发警惕地盯着雾霾深处。
透过雾霾，我看见一个黄色的轮廓快速临近。
我如临大敌地站住，挡在克劳迪娅身前，同时将手伸进衣服内侧，按住枪柄。
一声尖锐的喇叭响，接着一辆刷着黄色油漆、约两人高的双层巴士急停在我和克劳迪娅面前，车身有些地方已经生锈，上面贴着些色彩夸张的广告——巴纳姆马戏团欢迎您。
“该死的，我早就说该换了这个喇叭，连放首儿歌都断断续续的！”一个脸和脖子上涂满白漆，再用红色画出夸张笑容的小丑，坐在驾驶室里，大声骂道。
“我听得到儿歌声，布莱克先生。”克劳迪娅小声地说道，“这首歌我们小时候都听过，您的反应……有些奇怪……”
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插入衣侧的右手，“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精神有点紧绷吧。”
克劳迪娅目光落在我的衣服内侧，若有所思地说道：“布莱克先生，虽然您没告诉我关于您的事情，但我觉得，您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表情僵硬了一下，刚才想要掏枪的时候，不会被克劳迪娅看到了吧……
而且好像导致了不小的误会。
我该怎么跟她解释……
“这位先生，您的女朋友真漂亮，为什么不带她来看马戏团表演呢，我们有最棒的演出和最新奇的动物！”双层巴士的上层，一个只有一米左右，却穿戴上一顶类似拿破仑三世的黑色绒帽，尖拱形的帽檐下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成年男人，正朝着我喊道。
听到熟悉的广告词，我不禁想到，在情人节经常听到卖花的推销“先生，您女朋友真漂亮，给她买只玫瑰花吧！”
不过眼神余光瞥见克劳迪娅期待的眼神，我还是点头回答道：“好的，我们今天会去看的。”
“您可真是位慷慨的绅士。”另一位穿着斗篷、脸上长满毛发，神似金钢狼的男人，从巴士二层探出头，赞美道。
“马戏团还包含了畸形秀吗？”看着巴士二层，身高明显异于常人的演员们，我瞬间有所明悟。
这群长相奇形怪状的人之间，一个穿着亮蓝色的芭蕾舞短裙的女人格外突出，她的芭蕾舞裙的流苏和蕾丝花边很短，只到大腿根部，身材高挺，胸部饱满。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扫过芭蕾舞女演员，克劳迪娅同样死死盯着那个女演员饱满的胸部，过了片刻，才泄气般地低下头。
“喇叭修好了！我们能继续开着巴士在城市里做宣传了！”这时，巴士车厢内，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尊敬的先生和美丽的小姐，巴纳姆马戏团期待您们的到来，现在请允许我们暂时失陪，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发传单。”小丑司机摘下帽子，向我们示意道。
黄色的双层巴士，继续放着有些惊悚又有些滑稽的儿歌，从我们眼前驶过，向另外一条街道开去。
我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神情雀跃的克劳迪娅。
看来，不管平时再怎么假装成熟，伪装成大人，实际上，也只是十多岁的小孩子的年龄啊。
“好了，感觉您已经等不及了，我们赶快过去吧。”不忍让克劳迪娅的期待和兴奋落空，我出声提议道。
“那我们快走！”克劳迪娅边蹦跳着躲避地上的污水坑，边扭头催促道。
……
……
跨过了一整条街道，在付出了十个便士后，我带着克劳迪娅走进马戏团圈地用的栏杆里，朝着表演的帐篷走去。
马戏团那顶占地好几英亩的帆布帐篷入口处，很多人在排队等候。
我站在排队的队列中，周围的雾霾很重，人影隐约可见，穿着鲜艳演出服的小丑，在人群中穿行，敲着滑稽又欢乐的号声鼓点。
奇装异服的演员和骑着马匹的人，随着鼓点和音乐跳舞，两头披着红毯和挂饰的大象，踩起尘土。
看到大象的一刻，克劳迪娅忍不住掩嘴惊呼，“大象！那是大象，布莱克！”
近距离地看到大象，和周围骑马穿梭表演时扬起的泥土，我一时间也感到冲击，这种近距离肉眼带来的视觉效果，和在手机、电脑屏幕中看到的感受完全不同。
雾霾和飞扬尘土中，像是整个世界的日常全部坍塌，只剩下了欢快的声音、气味，和色彩鲜丽颜色。
克劳迪娅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晃动，“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象！布莱克！”
我的手掌和胳膊僵硬了一下，旋即放松，任由克劳迪娅抓紧我的衣服。
“尊敬的先生和女士，这边请。”大约等了十多分钟，有人领我们进入帐篷，到前排就座。
不仅克劳迪娅在兴奋地打量四周，我也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
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帐篷，两根两米粗的主桅杆加几十根半米粗的支竿撑起了占地数英亩大帐篷。
一层层看台铺设整齐，配备着坚固的木质长凳，足以容纳几百名观众，前排贵宾席，则摆放着华丽的软靠椅，上面垫着皮质软垫。
我抬头看向二层，那里似乎是包厢区，紧贴圆形包厢外围，用厚达三英寸的天鹅绒围成。
“包厢区一定很贵吧。”我心里嘀咕道，同时目光转向舞台。
不同于电影院漆黑压抑的环境，马戏团的中心舞台，是圆环型的马场，整块空地被华美的红色天鹅绒覆盖，银亮的流苏穗饰缀满舞台四周，悬挂半空的精致的黄铜灯将整个马场照亮如昼。
暖场的骏马飞奔绕圈，与观众席仅仅隔着一层木栅栏，带来的视觉冲击感就如同扑面而来的疾风一样强烈刺激，让人们肆意欢呼。
斜对着观众席的，是一个小舞台，上面站着五六个乐手，每人手里都捧着铜管乐器，吹奏出轻快旋律，乐手水平并不高，时常有错音和抢拍，但也足够让海姆辛苦劳作却收入很低的人们沉浸其中。
突然，随着一声刺耳的哨声，一个头戴夸张礼帽的男人挥舞着皮鞭进场了。他一面向观众举起他的大礼帽示意，一面把鞭子挥得啪啪响。
马场周围烟花点燃升空，乐手齐齐吹起高音，头戴礼帽的领班高声喊道“先生们、女士们，巴纳姆马戏团的表演现在开始！”
克劳迪娅尖声叫着，用力拍着巴掌，我也受到感染，不停鼓掌。
那位领班挥着鞭子，双臂张开，驯马师们带着纯色的矮脚马入场，它们分成两匹一组，载着驯马师绕圈奔跑。
矮脚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轻松地越过马场内设置的障碍物，驯马师在马背上掏出礼花弹，“嗖”地朝着天空发射明亮烟花。
帐篷布幔内，礼花如同黑夜里最明亮照明弹一样，照亮了一张张洋溢喜悦的脸，掌声和欢笑声震耳欲聋。
最后，矮脚马们排成一排，依次用后腿站立，向观众们示意，慢慢地退出场子。
等到驯马师和矮脚马依次退出场地，观众们欢呼鼓掌，领班再次脱帽鞠躬。
正在领班弯腰鞠躬时，一个头戴尖顶帽的，脸上涂满色夸的油彩的小丑，悄悄溜进了舞台。
他鬼鬼祟祟地藏在领班身后，直到领班鞠躬后直起腰，仍旧在他身后躲藏。
这时，为了配合小丑的出场，乐队的演奏也从欢快的风格切换成了滑稽的乐曲。
领班似乎也意识到小丑的出场，动作夸张地左右寻找，但小丑在他背后绕圈，卡住他的视线死角，始终没有被领班发现。
“出来，您这个该死的小丑，现在还不到您出场的时候！”领班气急败坏地挥舞着皮鞭，想要将看不到的小丑赶出马场。
“不不不，亲爱的领班，您错了，观众们喜欢小丑，所以下一个节目应该是小丑的演出！”小丑用极为夸张的语调，反驳道。
“我才是领班！而您，只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丑！”直到小丑在背后发声，带着圆顶帽的领班才发现他躲藏在死角，气急败坏地挥舞皮鞭，想要驱赶小丑，“赶快滚下去，我得介绍下一个节目了。”
“接下来，是巴纳姆马戏团最耀眼的珍珠，著名的无鞍骑手，被誉为马背上的芭蕾舞者的，梅沃斯为我们带来的，马上杂技表演！”
就在领班报幕下一个节目时，小丑用华彩的语调说道：“接下来，是巴纳姆马戏团的小丑先生，为大家带来的，马下杂耍演出！”
领班更加气愤地挥动鞭子，想要驱逐小丑，但小丑在马场里动作滑稽地躲避皮鞭，引得观众阵阵发笑。
乐队又开始演奏起欢快的华尔兹舞曲，一名身穿芭蕾舞裙的年轻女子，牵着两匹白色的马匹，缓缓进场。
领班也气喘吁吁地放弃追逐小丑，小丑也停在几步远的位置，模仿者着领班喘气的姿势，。
聚光灯从不再相互追逐、暂暂时告一段落的领班和小丑身上移开，全部灯光聚焦在芭蕾舞群的女子身上，她先是向观众致敬，接着动作干净利索地跨上无鞍的马背，驱使两匹马绕着马场加速。
克劳迪娅高兴地喊道：“布莱克，那个小丑好滑稽，那个芭蕾舞演员骑马的时候好帅啊。”
还没等我回话，观众席边发出波浪般的惊呼声，克劳迪娅惊讶地用手捂住嘴巴。
那名芭蕾舞裙演员，在光溜溜的马背上踮起脚尖，以标准的芭蕾姿势站立起来，并在晃动的马背上做出许多迷人的芭蕾动作。
马匹绕场越跑越快，芭蕾舞群演员双腿劈叉，两只脚分别搭在并排奔跑的两匹马的马背上，同时脖颈和身体向后弯，整个人以双腿为支撑，悬挂在马背上。
“梅沃斯！梅沃斯！”
观众席上，欢呼和惊叹声，伴随着高呼演员名字，一波接一波地此起彼伏，气氛炸裂。
这时候，小丑又接着捣蛋了。
他不顾领班的阻碍，摘掉滑稽的帽子，单膝下跪，对马背上的女演员以歌剧腔调吟唱道：“哦，
漂亮的小姐，能否有幸邀请您共进晚餐？”
“赶快滚！”距离小丑几步远的领班，迅速靠近。
小丑缓慢地向马匹奔跑的内圈躲避，眼看就要撞上飞奔的白马。
马儿似乎被突然冲向内圈的小丑惊到，受惊了似地更快飞奔，马蹄呼啸而至，让人心下紧张，不少观众已经发出惊呼，眼看就要发生惨剧。
领班见状也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想要将小丑拉下。
可下一秒，马匹重重地撞在小丑身上，速度不减地继续狂奔。
“啊！！！那个小丑被撞到了！”克劳迪娅和其他观众齐齐尖叫。
我也紧张地站了起来，无声咳嗽，眼底迅速覆盖上黑色液体，想要下场救援。
但就在我开启侵蚀状态，视力强化后，却发现小丑并未撞上去，而是死死抓住缰绳，悬挂在马匹一侧。
在其他观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丑抓住缰绳，翻身跃上芭蕾舞裙女演员对面那匹马的马背上。
“疼、疼、疼”小丑身影牢牢地钉在马背上，呲牙咧嘴地说道。
观众席一片噤声，惊讶于小丑平安无事。
接着小丑继续单膝跪地，从帽子中变出一朵玫瑰，递给另一匹马身上的女演员。
“哇！”克劳迪娅蹦跳着，惊喜地尖叫。
开启侵蚀状态的我，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蹦跳和尖叫让克劳迪娅身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原本衣服残留的洗衣粉的味道逐渐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腐烂的、混合着汗滴的味道。
我诧异又疑惑地看向身侧的克劳迪娅，明明看着她看起来活泼好动，皮肤也呈现出健康的麦色。
但腐肉味却越发清晰地从克劳迪娅身上传来，直冲鼻腔，让人感觉，她仿佛是一块活着的腐肉，或是一头没有失去理智进而蜕皮的红眼睛人影。
正在疑惑的我，蓦然对上了她的眼眸。
只见克劳迪娅眼神浑浊，看向我的时隐约透出微弱的红光，充满了隐约压抑的欲望，黑色的黏液顺着她的鼻腔、嘴角、下巴，滴落胸口。
“您不送我花吗，布莱克，还是说，您想送我些别的？”
我看到她慢慢地，僵硬地微微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我，滑腻而过长的舌头舔过嘴唇，宛如触手。
我瞬间僵硬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