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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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不能回沈家，便是有沈家人的地界儿也不好待，姑娘心善抹了我的身契放我走。”娇杏耸耸肩：“我不乐意。”
“为何？”樱桃问，不知道多少被贱卖为奴的人想脱了卖身契成为平民，娇杏虽然走的不是寻常路，但只要离开京城还是能活下去的，何必呆在最危险的地方。
娇杏笑笑：“我没有出众手艺，又是这个年岁出去能干什么？姑娘给我遣散银子，也不过是给贼人多装几天，还真能让我老实花用不成？”
“可是你在沈家，三姑娘那儿……多危险啊！”
“三姑娘好歹是明面的，躲过她总比对抗贼人容易。”还是若梨更看得清，她撇了撇嘴，心底却是认同娇杏的话。大姑娘想让娇杏离开沈家没有错，毕竟娇杏对沈家来说就是一个不安定因素，而娇杏不肯走也情有可原。如花似玉年纪的少女，没有户籍身份，身边也没有亲人，空拿几十两银子走在路上就是活靶子。
不过好歹，大姑娘最后还是心软了。
若梨知道不能再求沈元宁更多，做奴婢常常身不由己，哪有跟主家谈条件、讲道理的资格。况且她和娇杏都算是背了主的，那主子还是沈元宁一母同胞的妹妹，让沈元宁心无芥蒂地收容她们两个，那就是真佛转世了。
樱桃也沉默了，她虽然憨了些，但也是个明白人，更知道做下人的苦楚和主子们的顾忌，同情娇杏之余还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入府就跟了大姑娘，有着经年的情谊，大姑娘事事都想着自己。要是自己落到三姑娘身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能力比若梨、娇杏二人差远了，可又比她们幸运许多，樱桃暗暗告诫自己，跟了好主子万不能懈怠，这回已经让姑娘不太满意了，日后自己留在京城一定要做事再周全些，让姑娘回来更看重她的能力。
“那你跟着姑娘算什么身份？”若梨尖锐地问。
这回娇杏不再有问必答，而是对着她眨了眨眼：“你猜？”
……
因着沈老爷还管侯府的铺面，又不想将沈元宁外出的缘由如实相告，便没有向侯府告长假，只说回乡祭祖，清戒几天。沈太太这回执意跟去，不太高兴的沈老太太便借机将沈家账本要了过来，只是她不识字，让沈幼宁看，沈幼宁瞧不上沈家的仨瓜俩枣推给了沈淑宁，绕了一圈才算消停。
一家三口带着棒子叔几口人去了沈家老宅。
有了沈元宁赚的银子，家里不但能翻新农舍，还雇了更年轻力壮的长工。沈元宁肯定不能孤身出门，让棒子叔这种有亲有故的下人看护着，总比带一群小丫头更让人放心，而且队伍里还加了个小萝卜头，就是当初给沈家做短工的铁头的弟弟。
铁头干活是一把好手，人也憨厚老实，家境却十分穷困，棒子婶便和棒子叔合计了一下，想将他招赘给若梨。铁头一个农村汉，头回见到若梨这种从宅院养出来的姑娘眼神就直了， 心底是极乐意的。只是回家刚禀了那位老舅婆，就被老舅婆的旱烟杆敲破了脑袋。
全家就指着铁头一个人挣钱，他居然想入赘给别个！甭管那家是不是村里的富户，老舅婆都坚决不同意，她也不说自己怕进了女家门遭嫌弃，只磕着门前的大石头嚎嗓子哭，说铁头不孝顺，铁头没骨气。
年纪恁大的人了，铁头哪敢让她这般耗着，也不等老舅婆口渴的功夫，他就服了软，沈家庄子的工都辞了，这般怂蛋，让若梨在家里连呸了十来口才消气。
结果第二天沈家庄子门就被人敲响了，却原来是大头听说了这件事，他常跟着棒子婶和若梨沿街叫卖手帕，日常蹭过沈家庄子的饭，知道那是好去处。哥哥作为老大有义务养老舅婆，他不用，因此他心思就活了，跑来自卖自家，只说哥哥到了婚嫁的年纪，娶不上媳妇，一是没钱再是被他们兄弟拖累，他想把自己卖了让哥哥带着老舅婆和弟弟吃顿饱饭。
依着若梨的心思，再是不想见这一家人。可大头到底打小吃苦，学会了精明和趋利，他还比铁头心思活泛，一番话动情又占理，就是他家老舅婆追来也说不过他，而且，也是最主要的，棒子叔和棒子婶喜欢他，老人家再有女儿奉养，也更想要男孩。
等沈元宁来时，见到的就是气得眼圈都红了的若梨，和踟蹰不安的棒子叔婶一家，当时大头还没进门，毕竟沈家进人还得主子发话才是。
沈元宁知道了前因后果，也问清楚了若梨的想法，便找了个牙婆去大头家买人。老舅婆是知道沈家豪富的，一张嘴要百两银子，当然没要更多是她不识数，一百已经是她认数的极限，牙婆却咬死了只给五两，缘由是大头已经十多岁了，主家只想要小的，要不是看大头实在可怜不买他也使得。
两个老婆子绞扯了两日，就在老舅婆差一嘴同意的时候，听牙婆总是叨咕大头岁数大卖不上价，鬼使神差地指了家里更小的二头，问要是卖他多少钱。
那牙婆装模作样地查了查二头的牙口，开了十二两的高价。
老舅婆顿时心动，她已经走不出几步了，要不是没有牙婆到她家门前买人，家里两个小子不知道都要被她卖出去几遭，当即便要二十两把两个小子都领走。
牙婆哪里肯，主家只给了她五两买大头，她才不做亏本生意带个小的回去呢，而且因为常年吃不饱饭，三个孩子都不如实际年纪那般大小，十一二岁的大头瞧着跟七八岁的差不多，六岁的二头更可怜，像个三四岁分不清土和粪的傻娃子。
明明能拿到十二两，老舅婆无论如何也不能只要五两，她顺着牙婆的话留了大头把二头卖了。毕竟以大头的年纪，十多岁已经是能立住的孩子，拿钱养一养又是一份劳力，小的那个不好养活不说还净吃白饭，拿去卖还比大的多好几两银子，天上掉下来的买卖啊！
当牙婆不负所托带了二头回来后，娇杏是真的佩服上沈元宁的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