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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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宁再是想不到教坊司原来是那种地方，怪道车夫当时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她跑回屋子，兀自捂了半天脸，才让热度消退，她明明已经从车夫反应上察觉出了什么，竟然又疏漏了。
“我说，”还不到解风情年纪的小公子从门口探出头来：“你不至于吧，是你执意要问，我才告诉你的，你不会……”他看到沈元宁涨红着脸、鼓圆了眼睛看过来，一时语塞，伸手指摸了摸鼻子，口气软了下来：“你不会找借口躲懒，不给我绣花吧。”
她有那么小肚鸡肠么？
沈元宁白他一眼：“你先让我静静！”
小公子拖着懒洋洋的强调：“喳……”把头缩了回去，转身咧嘴笑了，这沈大姑娘遇上流、氓的时候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瞎忽悠，对着他报天子的密信也能坦然应对、毫不慌张，现在却为了这么件小事害羞起来了，真有意思。
他有些得意，却也不知道这得意是从哪来的，心底还有些痒痒的，想着沈元宁那张泛红的桃子脸，小公子中肯地评价，沈大姑娘还算有点好看。
回了城，沈元宁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以沈幼宁对姜家事的笃定来看，所谓天子将怒的后果一定非常凄惨，而看那位国公府小公子的态度，显然是已经认为事情解决了，沈元宁想着难掩病容的姜夫人，那充满纪念意义的鸢尾花圃和成为官奴的姜家女儿，最后是沈幼宁言谈间的鄙夷和嘲笑。
沈元宁觉得无论是她还是小公子都把事情想浅了。
这会儿她倒是没想过躲懒，大约是被小公子赖上，沈元宁姐姐心态作祟，自动自发地开始为他着想，晚间时候她让樱桃给娇杏递了个话，要娇杏最近注意下沈幼宁，如果沈幼宁还有去文济寺的举动第一时间告诉她。
和若梨犯拙不同，娇杏这个丫鬟甫一进门，打的就是与人交好的主意，只是她被分到三姑娘的房间，久而久之与其他丫鬟有了隔阂。但娇杏比若梨聪明许多，在沈幼宁没转性子之前，娇杏就觉得伺候沈幼宁不是长久之计，她甚至觉得沈老太太和沈太太对三姑娘的宠爱是捧杀，常常让她感到危险。
于是娇杏开始慢慢接触樱桃，通过樱桃向沈元宁递话，不过娇杏也只是说在讨好大姑娘，心里的小算盘跟谁都没有提过。
那会儿沈元宁也没想太多，既然娇杏示好她就接着，反正沈幼宁是她亲妹妹，管教幼妹是她作为长姐的责任，多了解点沈幼宁生活点滴没什么不对。
只不过，这回却是为了小公子和姜夫人破例了。
交代完后，沈元宁自嘲起来，原本应下娇杏是为了照顾妹妹的初心，现在倒成了监视一般，莫不是就这几天的相处，那臭小子的份量比幼娘还重？
这却不怪沈元宁“变心”变得快，下次那小公子再来的时候，除了叫人整装了他在庄子某处看好的房间，还带了好几车绢布。
“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儿啊……”沈元宁站在屋外，看着工匠忙里忙外，口气凉凉地说。
小公子挑的还不是外面的房舍，而是之前主人家避暑用的三进带花园院子前边的东厢房，许是依着他的脾气没占正屋已经是客套了。
果然，告诉完工匠地龙从哪头砌到哪头后，小公子拍拍手上莫须有的尘土，回眸道：“这不是省了你家翻修么。”他一寻思：“莫非你在怪我没顾上你的？”
沈元宁甩手就走：“随你吧，回头叫我爹看见给你拆了，你可别不依不饶。”
农舍里还烧炉子取暖呢，屋里装地龙绝对是高奢待遇，更别提他带来的那些家伙什儿，虽然都是自家丢弃不用的，放到外面可是千金难求，沈老爷怎么会拆，他看见了只怕嘴巴都能乐歪。
小公子完全不把沈元宁的威胁当回事，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出来：“后院花花草草的还得修剪，那几间屋子有的墙都破了，这会儿材料不好找，等开春泥土松动，我叫来花匠、泥瓦匠再给你修哈。”
沈元宁想，这厮可能真把她家庄子当自己的窝了。
她即便不知道小公子到底是哪个国公府的，但也明白他的身份在平民里绝对的超凡脱俗，这样人家的孩子还缺一两间屋子闲游吗？
她想不明白，更对小公子带来的几车绢布产生了迷思：“……这又是什么？”现在的孩子熊起来都是往别人家扔钱吗？
“你虽然真挺穷的，”十分嫌弃的语气，“但有些想法还算有趣。”小公子背着手站在一旁……的大石头上：“这些绢布算我入股，你做点好一些的书生玩意儿，拿去我的铺子卖，我们分钱。”
沈元宁眼睛一亮，她这些天正好有些困扰，天底下最抢钱的就是书生生意，尤其春闱临近，谁不想讨个好彩头。自打“书生帕”卖动了以后，银子如小溪流水一般汩汩进来，沈元宁是满意的，但这不表示她看别家海浪滔滔大赚特赚时心里不会羡慕。
只苦于她没有本钱也没有货源，只能做些加工活计，要是真有这么多布给她糟践……不是不是，是给她发挥，说不定不止自己能逛得起燕堂飞，家里还多了一处进项。
“真的吗？”她先是又惊又喜地问，忽而迟疑了：“拿这么多绢布，你家里不会说你吗？”沈元宁对贵族的家底不够了解，这些绢布放在百姓家可是一笔非常巨大的数额，不比小公子捯饬屋子花费少。
那小公子一哂，跟只小雄孔雀一般，头回想显摆显摆自己的羽翼：“你可知道南直隶姜家是做什么的？”
“天下丝绸在苏杭，其中九成在姜家。”他腔调里满是自豪：“这点子绢布还不值得姜家多看一眼，不过是拿来练手罢了。”
原来姜家是丝织大户，而且应该也是做皇室生意的，不然怎么原丝掉包、绢料掺假、天子将怒？
沈元宁见他兴致高涨，便多问了一句：“我听说姜家女儿文采出众、一女百求，可是真的？”
听到她的话，小公子脸上得意的笑容就顿住了，他神情里有分失落又有些不屑，撇了撇嘴：“是真的。”说罢跳下石头，盯着人把绢布运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