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娇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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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沈元宁不敢再问,跟着进了院子。
“这么多布啊!”若梨也是个有事业心的丫鬟,她先是兴奋,又焦急起来:“姑娘咱们没有那么多人手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就被棒子娘拍开:“钻钱眼儿里了你。”这些天一起做活、叫卖,棒子娘跟若梨的感情显然更好了些,在庄子里也不再过分拘谨:“这么好的布做帕子岂不糟蹋,姑娘留着做嫁妆多好!有这些东西压箱底,哪个夫家也不敢轻看了姑娘。”
沈元宁还没说话,小公子先取笑道:“这些绢才值几个子儿,若是沈大姑娘能钱生钱,到时候我送她几船杭绸陪嫁,保管让对家当财神奶奶供着。”
“你是不是太放肆了!”沈元宁觉得自己忍够他了,有权有势又怎样,在她家的庄子就得按她的规矩来。她伸手抓住小公子的手腕,那小公子还当她要跟自己对招,架势都摆好了,却不防她把他胳膊一拧,另一只手铁钳一样揪住他的耳朵:“想赚钱就先学学规矩,进了这个门我就是你姐姐,别成天拿我嫁不嫁的事开玩笑。”
锦衣小公子早等着向她报尊臀被打的仇,谁料到势都没起,命门先叫人捏住了。他原还牙尖嘴利地回敬几句:“母老虎、快放开爷……”后来实在抗击不过:嗷嗷叫着:“姐姐、姐姐……我不说了、不说了……”
很是个当得起放得下的俊杰。
沈元宁一松手,那边立时化作兔子一蹦三尺远,小小少年一边揉耳朵一边嘀咕:“这般凶,怕是送金子都没人敢娶。”眼见沈元宁又要过来,他刺溜一下窜到棒子婶背后了。
小崽子眼明心亮,早把棒子叔婶的身世来历打听清楚,知道沈元宁不是完全把他们当下人,又仗着棒子婶最稀罕他,成日拿棒子婶挡箭。他也不是真怕沈元宁,毕竟墙根那一排护卫还拿着他小舅的俸禄,动真格的沈家庄子全上都打不过其中一个来,他只是喜欢看沈元宁气得跳脚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沈元宁狠狠瞪他一眼,叫若梨进屋说事。
外头帮着棒子婶分线的樱桃带了些羡慕地说:“姑娘最近越发器重若梨了。”
小公子正理着他跑乱的衣襟和袖口,闻言瞥了樱桃一眼,发现樱桃只是感慨,倒也没别的争宠心思,他倒是有些敬佩起沈元宁的手段,至少驯人和经商这两样他比不上她。
那几车绢布不是小公子做慈善,却是姜家被人掉了包的那部分有瑕疵的布料,被他小舅丢给他练手,小公子从沈元宁那里偷了师,自以为一窍通百窍,要在京城大显身手,结果直接被现实教做人,差点赔翻车,他又拉不下脸跟小舅认输,这才想到沈元宁来。
专业的事果然还要交给专业人做,他只需要当个幕后股东,坐等收钱就好了,他还真是聪明。
沈元宁倒也不负所望,跟若梨商议好后,她也不急着做成品,而是先蹭了点小公子装修房舍的油水,把沈家庄子一排农舍打理干净,买了一台倒卖的织机,让棒子叔带着铁头仿制了两个,其他房间各放了些织染必备的物事。
然后让铁头三兄弟去村子里招会裁剪的女工,这次特地嘱咐他们可以带一些七八岁没学过工的做学徒。
一切都在准备阶段,沈元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小公子:“你家的铺子能收下多少东西?”
小公子不知从哪里淘换了一把折扇,很是烧包地扇了两扇道:“你尽管做,多少我都收得下,别说我家,只我名下就有三个布庄。”
沈元宁却道:“不要布庄,文墨铺子你可有?”
小公子一愣,先前为了跟小舅打赌,他算是把名下布庄都摸得清清楚楚,可没想到沈大姑娘不走寻常路,她是不打算把绢布织品寄放在布庄卖吗?
“呃,许是有的,我得回去查查。”被触及认知盲点的小公子讪讪地收了扇子。
“那你最好快点查,”沈元宁不以为意道:“若是没有我就找我爹了,回头还得多抽你一成。”
照着往常,财大气粗的小公子眼里哪有这一两成的买卖,可现在身负赌约,他唯恐损失毫厘,立时火急火燎地走了。
回了沈家,听到娇杏要见她。
这几天为了那绢布的事,沈元宁早出晚归,一度有了暂住庄子的心思,只可惜年关将近,便是最好说话的父亲也不容许她有出格的举动。
娇杏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对上她在的时候。
“姑娘。”娇杏进门先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沈家规矩不大,她这样的作派显然跟平日里憨傻装愣迥然不同:“事关重大,请您原谅奴婢冒然前来。”
自从若梨走后,沈幼宁越发倚重娇杏,虽然她一心认定娇杏痴傻又惯会讨好人,但偶尔也会拿些小事情试探试探,现在娇杏趁着夜色到西厢房,说不得被谁瞧见。当初的若梨是沈幼宁主动放弃的,这回再被她发现娇杏背主,娇杏怕是没好下场。
沈元宁皱眉,她觉得娇杏口气有些微妙,什么时候家里的丫鬟会如此胆战心惊,不过是去其他姑娘屋里,沈家下人少,混叫着干点小活帮把手是常有的,哪至于这般……
沈元宁让樱桃扶她起来,找了个板凳坐了:“你知道了什么就直说罢。”
娇杏定了定神,道:“这几日三姑娘比之前沉稳了些,只是向老太太、太太提过去文济寺礼佛都被驳了。您知道,老爷前头是让三姑娘禁足思过的,但老太太早就让三姑娘在院子里行走了,老爷便不叫她出门,老太太和太太也拗不过老爷。”
这件事沈元宁是知道的,毕竟当初就是她跟沈老爷说要让沈幼宁好好在家学规矩。
前头禁足后头放人,这禁足还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三姑娘似乎是怕忘了什么,成日在本子上书写……”娇杏垂着眼睫,勉力不让声音流露出恐惧:“三姑娘打小没读过书,三字经还是您教着背的,她、她不会写字,可从上个月开始她每日手不释卷,初时还会照着书本描画,现在已然连样子也不做,凭空写信了。”